第二章 五雷轰顶

已是心灰意冷，和岳灵珊说完那些冷冰冰的话后，我便摸着床上的被子直接躺了下去，还刻意硬生生地把头转向背对着岳灵珊的方向。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们，再也不想面对他们，我已经很累了，真的很累!

逃避虽然不可取，但的确有用，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躺下的那一刻，我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犹豫。虽然愤怒，憎恨，嫉妒，但真要她离开，我再不愿意承认，可我的内心里终究还是有一点点不舍，毕竟，也许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正亲近的人。。。

其实，双目失明之后的我，又何尝不希望能够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呢？这世界，对我来说，已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哪怕只不过是有个陪着说说话的人，也好过无穷无尽的孤独啊。

可我不敢，也不能。我从来不敢承认我的内心，虽然我对我自己的真实想法心知肚明。

我这样地一再地推开她，并不是完全因为我对她的失望与猜忌，而是我自卑到根本没有办法请求她不要离开我。我只是一个废人，我根本什么都给不了她，又到底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要走呢？

久病床前无孝子，亲生儿子都是如此，又何况是我和她这种只有名分的夫妻。像我这样的人，跟她在一起，只会成为她的累赘。总有一天，她会嫌弃我，厌恶我，让我失去我仅存的人格与尊严。与其会变成这样，倒不如我主动去拒绝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得到就不会失去，不争取就不会失望，先拒绝她我便不会被她拒绝。所以我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拒绝跟她在一起。

敏感又无助的我，灭门以来便都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以及那份为了林家报仇雪恨的坚持与拼搏。

如今，大仇得报，我便更加空虚，这点可怜的自尊，是我最后所拥有的，如果再被人践踏，我可能会彻底崩溃。其实，我也明白，我的内心也深深的自卑着，因为，自卑的极致便是这强装出来，不堪一击并且可怜的自尊。

还没有想清楚这一切，我却想到了岳灵珊那么在意令狐冲受了委屈的话，仿佛晴天霹雳，啪的一下，狠狠地抽打着我的心。

所以，我真的好想打醒我自己:算了吧，你把人家当亲人，人家根本连你的死活都不在意。也许，她只是秉承着所受的教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因为夫妻身份才要勉为其难地和我凑合着在一起呢？

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赶紧睡觉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轻叹一声，我即刻用被子轻轻捂住了头，不再瞎想，放弃思考，只想要一觉解千愁。

岳灵珊一时无声，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随便吧，她想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隔了好一阵，我才听见她低声道:“平弟，若你所言非虚，那么，我理解了你恨我爹。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害过你，对你是全心全意的爱，你又何苦一再赶我走呢？”

我都不知道还能和她说些什么了，她是在逗我吗？我的确相信她对我有一定的情谊，但是从来没有害过我与对我全心全意的爱，她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何况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真的没办法和她在一起，她也该听明白了吧?我实在不想再与岳灵珊说话，感觉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于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岳灵珊一声长叹，又和我说道:“不管如何，我已经嫁给了你，就是你林家的人，你去哪，我就去哪，若是我爹真的还要杀你，那么咱们就一起离开，走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更何况，你的身世这般可怜，我真的没有办法弃你而去。”

其实听到岳灵珊想和我一起离开到岳不群找不到的地方去时，我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不过，仿佛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般，我细细分析了她的话，她的确是因为和我的夫妻名分，所以才要跟我在一起。

更让我无语的是，她居然还可怜起我了，是了，与那余沧海木高峰交战多时，我又被毒瞎了双眼，现在看上去一定十分落魄。呵呵，倒是多亏了她岳大小姐可怜我，我才能瞎了眼睛还能到这客栈呢。

心情十分低落，我紧紧地捏住被角，不知所措地持续思考。

思考了没多久，我便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怜悯，我不需要。你还有，也不必说这些了，我与你，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没有夫妻之实，你也算不得什么林家的人。你还是处子之身，这就离开去寻令狐冲罢。”

这该算是我对她最后的一点情愫与善意吧，她还是个姑娘家，令狐冲又那么喜欢她，他们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一想到我自己，我就觉得可笑，我现在都半死不活的了，居然还在为她考虑，还要做个红娘月老?把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交给别的男人?我是不是疯了?

不过，其实我这样说，也是在暗示着些什么，总不能让我那么直白地承认我的残缺吧？那样的话，我林家整个名誉就全都毁了，况且，谁知道她会不会告诉其他人，万一令狐冲等人知道了此事，后果则不堪设想。想到这些，我便绝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可我也希望她能够理解一部分吧。

“平弟，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恨我爹，对我有误会，成亲以后才会这样对我，现在我都明白了，以后咱们重新开始，好吗？"岳灵珊的声音柔和，却像一把温柔刀，一点点地把我的心割下来。

重新开始，这几个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讽刺了，我为复仇付出的代价根本是不可忽视的。从我选择了报仇的那一刻开始，我所做的一切就意味着我是一定要放弃岳灵珊甚至我自己追求爱情的权利，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呢？为什么她还在胡说八道呢？也是，她并不知道，却又不能让她知道。

"算了吧，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我随口一说，没带任何情绪。

其实，我有那么一点相信岳灵珊的话，毕竟我的确觉得她对我有一些感情，只不过她的身份以及她和令狐冲的不清不楚，都让我根本没办法完全相信她，更不用说如今我是残缺之身，根本没办法和她在一起。

岳灵珊好像有些急道:“平弟，我已经说了许多次了，你为何还不信我呢？为什么?反正我是绝不可能去嫁给大师兄的!你也不必多言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的!”

我说了这么多，岳灵珊仍然不依不饶，我也没了办法，摇了摇头，只得沉默了下来，休养生息，顺其自然。毕竟，我今天是真的很累。

恍惚中，我没有料到，岳灵珊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床，而且还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

我几乎要叫出声来!内心最深处的惶恐立即被唤醒，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般，我立即躲了躲——

"你做什么?"想来，我的声音该是十分慌乱。

"平弟，我。。。你，你若不信我，咱们，咱们今晚就洞房花烛，我什么都交了给你。。。好不好。。。"其实，岳灵珊的声音很是温柔，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能够这般柔和，甚至略微有些低三下四的感觉。若是她在说些别的，也许我会动恻隐之心。

可这是我最大的禁忌，听了这话，我根本没有办法理性思考，整个人被愤怒全然占据，本能地对她说道:"你走，走啊!"

一阵怒火冲天，我近乎咆哮了起来，也许，我现在激动地像被抓住了小辫子一般失态。这件事不就是我最难以启齿的痛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直接地打我的脸呢?难道我的话很难懂吗？

无法冷静，我感受到了我眼角无声落下的的泪，该是无奈与痛苦交织的心碎。

岳灵珊可能被我这副模样吓到了，声音时隐时现，一边抽泣一边道:"平弟，我，我知道。。。你，你因为我爹而不愿与我亲近，我。。。我能理解，那么，就。。。当做是为了林家传宗接代。。。也好，，咱们，咱们在一起生儿育女，好吗？"

如果说，她想和我圆房让我无奈与痛苦，那么她这句为了林家传宗接代，便宛如五雷轰顶，直劈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现在真想扎聋我自己的耳朵，不用再面对这一切!

"你住口，住口!我就是被岳不群杀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你给我走，立刻走!"我顺手拿了佩剑，慌乱地走下了床，胡乱行走，只是想要离开她，去哪里都好。

愤怒达到顶点时，人的确会失去理智。我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要是离开这客栈，我该去哪?我又会不会遇到青城派的人而有危险?

"平弟，你要去哪啊，你疯了吗?"岳灵珊拉住了我的胳膊，难道她竟然还想要挽留我?她才是疯了吧?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想不明白吗？

我还没有疯，但是再继续跟她聊下去，我就真的会疯了!说实话，这样聊下去，她真的会逼疯我，她是怎么做到说的话基本全都让我那么难受的?我真的是很服气!

将她一把推开，好像听到了一些剧烈的声音，她也大叫了一声，她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呢?

可我早已管不了那么多，我不知道她该如何，我也顾不得她该如何，我只知道我要离开，我发疯一样的要离开!

"小师妹!林平之你——"我居然听到了令狐冲的声音，他似乎刚刚推门而入!莫不是他一直在我和岳灵珊住的房间附近偷听?哈!哈!哈!如此甚好，正好他们两个赶紧双宿双飞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伤害我!

没有理会他，我也顾不得眼睛看不见，发了疯一般地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