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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她比烟花寂寞

青春有你2:阉女

平心而论,孔雪儿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位好人,更不是一位勇敢的人。

13岁以前,她所有的善良都来源于本能,来源于生命初始对周边生物的同理心。换言之,她将整颗心如同古代女子选夫婿的绣球般往空中一抛,碰到障碍物再弹回来,这是她感知世界的方式,跟照镜子似的,能够帮助她更好地认清自己。

而13岁以后,父亲不在身边,单凭母亲的羽翼不足以为其遮风挡雨,何况汐时不时便会退化成小孩子跟自己闹脾气。夜间她躺在双人床的一边,注视母亲不算宽阔的背,脊骨随着呼吸山峦般绵延起伏,缓缓将脸贴过去,伸手抱住。感到自己才是母亲,在照顾、保护着她的小女儿。这时她与他人的共情依靠的是灵魂上的缺口,伤痛成为彼此识别、交流的语言。

因此,运动会那天,当她在篮球场瞥见段小薇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心脏毫无征兆地痛了一下,自灵魂深处发出频率相同的震颤,如同遇到另一个自己。

这感觉并不好受,仿佛越过井然有序的客厅,闯进他人未来得及收拾干净的卫生间。那是不加掩饰、表皮撕裂、边缘翘起的野蛮伤口,贸然的舔舐换来的不是治愈,而是舌头被划伤。

“你怎么了?”这句话梗在喉咙里。那人一看到她,便抬起袖子遮脸,另一只手抄起板凳,试图从其身侧溜走。奈何力气太小,抬起的瞬间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那时到操场看运动会还需要自己搬椅子。

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雪儿拉住她,感受到对方手腕上的皮肤粗糙不平的质感,明明整条胳膊都是细皮嫩肉的。但她来不及多想,一把从其手中抢过板凳,迈大步走在前面。

“我帮你拎吧!”

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抑或愧疚感,这也是她刚刚才感受到的。看到对方停在原地,麦秆似的小腿颤颤巍巍,走几步便要放下来歇一会儿。整张脸皱成一团,泪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却愣是紧咬双唇,一声不吭。这让她不由联想到其最近的遭遇。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直以来雪儿都能感受到这股巨大的悲伤。每天晚上,隔着床帘听到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细若蚊蝇,这一切将持续到凌晨三四点钟。第二天一早,任凭你怎么旁敲侧击都撬不开对方的嘴。

她表现得与往常无异,加上在班级本来存在感就不高,属于那种即便逃课一上午也只有老师和值日班长知道的同学。若不是细看之下眼尾、鼻尖都泛着红,上课回答问题时喉咙沙哑,她都要怀疑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有时她也会忍不住轻声呼唤这个名字:“小薇,小薇......”每当她这么做的时候,隔壁的哭声都会渐趋减弱,直至消失,但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回应。似乎对段小薇而言,嘴唇的一张一合有千斤重,说出口的棉花般细软的话语会将自身刺伤。

一开始在张思雨的引导下,再加上周彤的添油加醋,她也以为对方不是善茬,可相处下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对方只是性格内向,不擅言辞,不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罢了,怎么也不至于被晾在一边、沦落到人尽可欺的地步,这也是雪儿施以援手的原因。她想找个机会与之好好聊聊,一起寻找缓和宿舍关系的方法,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关系闹太僵对谁都没好处。她想。

离操场只有一扇铁门之隔,段小薇突然出声叫住了雪儿,示意她将板凳还给自己:

“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没关系的。”雪儿说什么也不肯松,对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她看上去那样孱弱,仿佛一不留神便会被风刮跑。

“你是在同情我吗?”

段小薇双眸直直地盯着对方。

“不,只是出于关心。你是我的同学,更是我的室友,我不想看见你这样。可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我该怎么帮你呢?”

“那就不要帮。”她郑重其事道,趁那人愣神的工夫一把抢过。

“孔雪儿,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愿意设身处地地关心身边的人,即便是那些就算死掉了也无关紧要的人。但这样的体贴过于居高临下,连理解都做不到,谈何帮助呢?更何况,你不觉得如此泛滥无度的善良很廉价吗?”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便朝操场中央的大草坪走去。

这是雪儿始料未及的,明明只是想帮忙,却被人质疑自己的心意,甚至贬得一文不值。她在原地跺了跺脚,愤愤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在观看比赛、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呐喊的过程中,她并未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一道关切的目光,透着歉意与浓浓的无助,嘴唇嗫嚅,传递着这样的信息:“请不要相信表面看到的一切。对不起,请帮助我,请救救我”。然而她一回头,那人便移开视线,面色如常。

满腔赤诚却遭到一瓢冷水之后,孔雪儿曾在内心发誓以后再也不管段小薇的事情。然而某天中午,她从食堂回来,打开宿舍门看到这样一幕,还是忍不住靠在墙上,因巨大的震惊而腿肚子发软,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只见张思雨像骑马一样坐在段小薇的背上。前者慷慨激昂,笑声震天,宛若一名“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将军,嘴里嚷着“得儿驾~得儿驾~”,身体左摇右晃,一刻也不停歇。一手举至半空,示意麾下唯一的士兵——周彤上阵杀敌,手持扫帚,跟簸箕打在一起难解难分;另一只挥舞晾衣架充当马鞭,重重敲在后者的手臂上。

而那人只顾将表情隐藏在长发之下,比一头在农田里奋蹄耕地的老黄牛还要沉默。用手掌和膝盖在地板爬行,脸颊涨得通红,身体不堪重负,几次差点将那人摔下背,被其厉声斥责:“到底行不行啊段小薇,我警告你可得稳住了,不然以后有你好受的!”

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有见过张思雨在宿舍里公然欺负段小薇,前者曾在后者生病回家的那几天,令周彤将那人的床褥摊到地板上穿着鞋子乱踩一气,往上面洒水、洒可乐,并试图劝说孔雪儿加入她们,被其断然拒绝。还趁段小薇洗澡的时候,拼命按墙上的开关,致使卫生间的吸顶灯忽明忽暗,引得对方尖叫连连。

她之前不去阻止,不仅因为这无济于事,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还会破坏与室友的关系,之前她为了维持表面和平已经付出极大努力,每天都跟走钢丝似的谨言慎行。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外面住宿,为一些小事跟室友撕破脸皮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此刻她深切意识到事态已然失控,不仅局限于同学之间简单的小打小闹,而是人格的侮辱。前者以地主之姿欺压室友,娇纵横行;后者身体力行地演绎了审时度势的小人物面对权贵如何“当牛做马”。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一世纪、从小接受人道主义教育、主张人格平等、互相尊重的中国的一所三星级高校之中。

她感到巨大的讽刺,心脏拔凉拔凉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说的毫无底气,因为唯一的观众还在旁边拍手叫好,眼底闪烁着疯狂的火苗。而两名当事人,一位充耳不闻,口号喊得愈发起劲,路过她时甚至点头致意,并做了个鬼脸;另一位始终一言不发,仿佛祖先是某位在南方种植园工作、世代繁衍生息的黑奴,被奴役的基因像插进笔记本电脑里的芯片深深植入她的脑海,生来便知晓如何双膝跪地的行走。

触碰到那样温顺的神情,她突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不顾周边的呼喊和警告,将张思雨拽下背,伸手去拉段小薇,“起来啊,你倒是站起来啊!”对方的身体就像被水浸湿的羽绒服一样重,而她只能独自用力。

只见那人不住挣扎,一把推开她,整个人摔在地板上。张思雨刚爬起身,就一把揪住雪儿的头发:

“谁允许你这么干的?!孔雪儿你好大的胆子!”

她气极了,被人踩到肠子似的凄厉尖叫,贴着对方的耳朵喊,引发一阵耳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自众人的头顶响起,正是之前俯首做低的段小薇,只见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孔雪儿面前,一字一顿地说: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对方刚想开口辩解,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无论怎么做,我都不会感激你的。所以请把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救世主姿态收起来吧!你也看到了,不过是一次游戏而已,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吗?搞得好像玩不起似的。”

她突然弯起嘴角,这是所有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那人的脸上看出表情。

“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她问,神情严肃不似玩笑。

见对方不答,她催促道:

“说啊!”

陡然放大的音量把旁观者都吓了一跳。

“反正不是在玩游戏。”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雪儿尽力稳住身形,不卑不亢地说。

“那便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不信可以问问另一名当事人,”她将目光对准站在一旁抱臂观望的张思雨,“你觉得刚才我们是在玩游戏吗?”

对方自鼻腔内冷哼一声,微不可查地点头。

“再问问目击者,”大家齐刷刷回头寻找角落里几乎被人遗忘的那位,“你觉得呢,周彤?”

“我们当然是在玩游戏啊,而且都是自愿的,没人强迫。”说完挑衅地瞥了一眼孔雪儿。

段小薇耸耸肩,“作为当事人,我也认为这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个是排练好的吗?孔雪儿在心里冷笑。刚看到这一幕时,其五脏六腑燃起熊熊火焰,恨不得拉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冷静下来,目光割稻子般扫过众人的脸,最终扯了下嘴角,道:

“那好,打扰了,请你们继续。”

话音未落,便在摔门声中转身离去。

然而这一切并非结束,而是冲突升级、欺凌变本加厉的开始。因为得罪了室友,雪儿在宿舍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每次沦到她值日,宿舍的卫生状况都会格外差,大家随便往地板丢纸团,或洗完澡后故意忘记清理下水道里堵塞的头发。甚至有一回她上床躺下,发现枕头上被人洒了奶茶粉,湿漉漉、滑腻腻的,只好大半夜用冷水洗头,患上重感冒,咳嗽了好几天。

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出声指责,试图与之理论,或者求助于宿管和班主任,这些都无济于事,反而落得个“告状精”的坏名声。许多同学在走廊撞见她都会绕道走,原本头挨着头讨论得正欢的,一注意到她在附近便会敛声息气。

霎时间多出不少苦恼,雪儿自身都难保,再没空关注同寝室里段小薇的情况。现在回忆起来,当年自己所受的欺侮凌虐的总和,恐怕还不及那人的万分之一,只不过她被愤怒蒙住了双眼,一次次忽视了那颗深陷泥淖、苦苦挣扎的灵魂。

后来她再一次看到段小薇当着众人的面双膝跪地、俯首弭耳,任由张思雨骑在自己背上的时候,其内心居然泛不起一丝波澜,那不是因为麻木,抑或报复的快意。而是失望到极点,心脏像干枯萎缩的花朵,再挤不出一滴眼泪。

这不是在寝室,而是操场。烈日炎炎,草皮被晒得泛起,沿途的蚯蚓横尸遍野。沙坑附近聚集了大批观众,他们围成一个圈,两名表演者一个坐着,一个跪着,细嫩的手掌蹭在布满细小颗粒的橡胶跑道上,膝盖处的校服布料已经微微泛红。

人群死寂般沉默,唯有“得儿驾~得儿驾~”的声音自耳边环绕,似某种哀悼。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个难得的艳阳天参加葬礼。

有人用眼神指指点点,雀声啧啧,看好戏的、悲悯的、同情的、漠然的......孔雪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目光灼灼,势要穿透皮肉抵达其心灵最深处。她期望找到一丝火苗,与自己一样在风中忽明忽暗的小小火苗。二者结合到一起,日后必将燃起熊熊大火,抑或背靠着背彼此取暖,不至于彻底冷却。

遗憾的是,她并未找到。

再后来,段小薇疯了。

那天宿舍里只有她与段小薇两个人,周彤在浴室洗澡,张思雨在隔壁玩闹,而她趴在桌前看课外书,忽听得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一问一答,形成对话,而声线却属于同一个人。

她满腹狐疑,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发现段小薇在洗手池边洗衣服,手下动作不停,对着面前的镜子喃喃自语。时而解颐,微微点头表示赞许;时而蹙眉,嘴角抽搐,压抑着火气;时而“咯咯”笑出声来,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嘘~不要让他们听到了。”仿佛正与闺中密友交流心事。

“你在跟谁说话?”

段小薇抬头,自镜中瞥见孔雪儿的身影,那人双臂在胸前交叉,强作镇定地开口。她装作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从对方身侧穿过,径直朝阳台走去。

雪儿紧随其后,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想看看那人究竟要做什么。这时耳畔劈啪作响,在周边闪着亮光的灰格子建筑群中,突然蹿升出簌簌烟花,将这漆黑的天幕撕开一条条鲜艳夺目的裂缝。

她看到段小薇侧身依靠栏杆,面向阳台的另一边,形成晦暗不明的黑色剪影,眼眸灿烂异常,似发了高热。双手在空中舞蹈。零散的话语隐没在烟花破碎的巨大声响之中。

自烟花底部集聚的热量和气体在发射管内产生剧烈的张力,即将升至顶点时引线燃烧减弱,足以点燃第一隔间里的燃料。这时彩色星体散落到四面八方,放出大量光能和热辐射,发光强度有数十万国际烛光,温度可达数千度,几乎要将肉眼灼伤。

然而此时她的心如坠冰窟,捂着嘴坐在地上,因巨大的恐惧而浑身颤抖。尽管只捕捉到只字片语,但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人刚刚对着空气,说的第一句话是:

“孔雪儿她,看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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