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43

这一幕，多么熟悉，多么恐怖的噩梦重现！九百年前，在悭臾的龙背上，屠苏也是这样虚弱无力地躺在她怀里，不多久之后就离开了她，一走就是九百年。现在，竟然要噩梦重演了吗？不，苏苏，这一次，不要走，好不好？……我已受不了再来一次九百年前那样的别离……

“苏苏……你说过你不会再离开我的，你说过会和我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的……苏苏，你坚持下去，好不好……”晴雪轻声泣道。

屠苏动了动，轻声道：“……晴雪……真的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不能和你一起养大她，真是遗憾……说实话，几个月前，我怕过、想过若是没有选择留下她，就好了……但是、方才、听了女儿的哭声，我才知道，你说得对，只有留下孩子，我们二人才有了存在的证明……所以、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仍然会这么做……我……不后悔……”屠苏像梦呓一般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晴雪很费力才听清，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又是这样么，又是“虽有遗憾，并无后悔”？你无悔，那我如何？我悔！我恨自己，为何执意要做母亲，为何执意要留下孩子。现在，你让我如愿做母亲了，你帮我留下孩子了，而我，却又一次要失去你了吗？……

人心不足，得到了想要的，就想要更多的。我本该只有你就足以幸福，我本该即使没有孩子，和你相伴一世就知足的……苏苏，这一世，我亲手复活了你，却没成想又亲手推你入死地。上一世你没有来得及顾虑我，就为芸芸众生而死去，这一世，你却为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小家，又一次耗尽了自己……殊不知，若是没了你，就算给我再多的孩子，又有什么意义？……

“晴雪……以后连我的份一起……好好照顾她、疼她，好吗……”

“苏苏，不好……你自己去照顾她，你说过要看她长大的……”晴雪泣不成声。此时屠苏虽被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她却感觉到，自己快要抓不住他了……

“晴雪……”晴雪已只能看到他的唇微动，似乎在唤自己的名字，却已听不见声音。她用耳朵凑近了他，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晴雪，我爱你……我最爱的人就是…风晴雪……”一向不爱甜言蜜语、行动多于语言的屠苏，在意识的最后一刻，说出了他说过的最炽热的一句话。

“苏苏，我也爱你，最爱你……”晴雪轻轻回应。

但是怀中的屠苏已没有了任何反应。

“苏苏，苏苏！……”她更加用力地拥紧了他，仿佛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融进自己的心脏里。再也不会有人让她如此爱，也再不会有人，像他这般的爱她。她的灵力仍然在不断地传送，无论是屠苏还是孩子，哪个都不放弃。

苏苏，若我不能挨到这幻境消失或转机的那一刻，那我们一家三口，就共赴黄泉吧……但在那之前，我就算耗光了灵力，也会一直护着你们……

她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晴雪。但她从未像此时这样恨过雪这个字、这种存在，从未想过自己最珍爱的人将要被一望无际的大雪夺去生命……眼前的白茫，雪中的鲜红，已成她的噩梦……

甜染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