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44

晴雪只觉，每一个瞬间都是那么难熬。她已快要维持不住灵力的传递，但一想到如果灵力断了，屠苏和晴心会有多冷，她就再次努力坚持下去，拼着燃尽自己的心，绝不停止。

其实，她已不知屠苏此时是死是活。她紧紧抱着他，感觉不到他任何动静，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只是觉得冷冰冰的不像是真人……如今婴儿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她只觉，他竟已是那么单薄，那么瘦弱……她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她也不敢用手去试他的呼吸，试他的脉搏，她怕自己一旦试了，就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她完全不去想若血还是这么迅猛地流下去，即使他不被冻坏也会失血而死，她只想毫无顾忌不顾一切地，就这样护着他，不管他如何了都护着他……

就像她的坚持一般，雪也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在他们身边。

“苏苏……”晴雪的声音虚弱，意识已经不清晰。她为了温暖屠苏和孩子，自己身上只剩下很少的衣料，仅能维持一个遮羞作用，身上很多肌肤都是直接暴露在寒冷至极的空气中。她一刻不停地将灵力化作暖流传给他们二人……现在，她真的要支持不住了，也罢，这样，就算做同死的终点吧……

苏苏，对不起，我没法救你们，也不能做到将晴心养大了……我辜负了你这么多的牺牲，现在，我们三人一起，共赴黄泉吧……

她仿佛听到了天际忽然传来一声结界碎裂的声音。但她已做不出反应。

她为晴心而设的暖流结界最先坚持不住了，消失了……晴心一下子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就要摔向雪地……

一个人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以闪电般的速度赶到，牢牢地接住了晴心。

晴心开始发出微弱的哭声。晴雪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身边是一个仙风道骨、宽袍广袖的仙人，他接住了自己的女儿。晴雪心生感激，努力去看清他的样子。她看着他的衣服轮廓，便知道，是屠苏的师父念庸道长赶来了。但再次凝神一看，心跳都停了一拍：那人雪发皆白，面目端正，正气凛然，一身脱俗之气，那久远却熟悉的脸庞，是九百年前就已牢记的。此时她也再撑不住，摇摇欲坠，慢慢倒了下去。

那仙人一步上前，在晴雪倒下去的时候接住了她，晴雪便倒在了他肩头。屠苏还被晴雪紧紧抱着，这一瞬，这个仙人将这三个脆弱易碎的生命同时支撑在了自己怀中。

晴雪靠在他肩头，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只轻声说出四个字：“紫…胤……前辈……”之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面前是一片虚无，没有颜色。

渐渐地，有了视觉，也有了颜色。一片雪白，铺天盖地全是雪白。原本代表着纯洁的颜色，却让她觉得那么可怕……

她应是在这样的雪白空间中，丢失了最最重要的东西，最最爱的人……是啊，她的爱人，在雪中闭上了眼睛……他在哪儿？还在雪中吗？她要寻找他……

“苏苏？……”晴雪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袭黑衣的背影，如同九百年前的背影一样落寞……他在雪地中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直线走着，走着，一直向前……仿佛只是走在他一个人的世界中，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身外之事……

“苏苏！站住，等等我！不要走！……”晴雪不顾一切地向他的方向追去，大声呼唤他。然而，屠苏平静地继续走着，没有任何反应，仿若他们身处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晴雪不知道，为何自己跑得那么尽力，却追不上慢慢行走的屠苏。尽管自己用尽了力气在追，但他，还是与她渐行渐远……

“苏苏！不要走，不要再次抛下我……”晴雪感觉眼泪像冰一样划过脸颊。

“哇，哇……”婴儿的哭声忽然响起。晴雪看到身旁不远处的雪地中，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大哭，在挥舞着小手。是晴心，是他们的女儿晴心。晴雪抱起她，感觉孩子被冻得发凉，看着她眉心那点朱砂痣，眼前又是一阵泪水迷蒙。

“苏苏！你站住！你的孩子在这里，你不要她了吗，你快回来看看她，她在哭呢……”晴雪抱着晴心，冲屠苏的背影喊道。晴心仿佛是配合母亲一般，忽然间哭得更大声，听来让人心疼。

前方屠苏一直在前行的背影陡然停住了。仿佛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喊，他站在那里，慢慢地回过了头。晴雪看到，他依然清秀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本十分清澈的眼睛中，毫无生气和光芒，甚至空洞的可怕。他回过了头，却仿佛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处于另一个时空中一般。很快，他又转回身，继续背对晴雪母女，向前走去。

甜染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