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考虑了又考虑,捏起两根粗糙肮脏的指尖搓了搓:“除非,你能给更多的钱。”
“那个人给了多少?”
易烊千玺同他迂回,心里暗暗将老旧面包车的车牌号记下。
男人闻言,与同伴对视了一眼:“那个人给了我们二百万。”
席文怀给的两万订金还在他们的破烂钱包里躺着,剩下的那三十万,还等着这个女孩被送到陈老板的床上。
他也就是说一说,在西京,有钱人固然多,可是能随手拿出比两百万更多的有钱人却是少之又少,他也并不是随口胡诌的,要是面前这个人能拿的出比两百万更多的钱来,他们就会走。
他和同伴不想在西京继续待下去了。
那三十万,并不能带着他们俩逃离这座城市。
原本,他们出了狱之后想干一票大的,再金盆洗手,去一个小城市开一个修理厂。
可现在他改了主意了,一旦这个男人能拿的出两百零一万,那这个女孩,他们就不要了。
他算得清楚。
就像一顿饱和顿顿饱一样。
两百万,他和同伴去小城市里隐姓埋名,过自己剩下的生活。
既然易烊千玺并没有要大呼小叫要报/警的意思,那么,他也不做什么有职业操守的匪徒,事二主而已,他和同伴都没什么。
两个男人彼此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站在易烊千玺对面,口袋里的匕首还没有亮出它的刀尖,可是易烊千玺却知道,它就在口袋那层油腻腻的布后看着他。
那个人出价两百万。
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刻意针对她,不惜出价这么高,花这么大的心思要将她带走。
紫衣服的男人问他能不能出得起比两百万更多的钱来。
言语间隐隐带着不屑和嘲弄。
易烊千玺却不在乎,只是低头,一处一处地从身上找着支票。
“四百万。”他给的数目,吓了两个男人一跳,就连身旁的胖虎和干着急的秦姂也不免眉头一皱。
“四百万?”
同伴颤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他和紫衣服的男人都有些愕然了,眼前这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竟然为了他们背上的这个女孩,愿意出价四百万。
易烊千玺点了点头,让胖虎去车里,将明天要捐给慈善基金会的四百万支票拿出来。
背上的女孩忽然闷哼了一声,易烊千玺回过头,看到她散乱的发丝间抛来一丝迷离。
心脏里的血液都揪在一起了。
他想让这两个人现在就把蔺书灯还给他,可是支票还没有拿出来,他只能咬牙,看着蔺书灯在男人的背上倏而难受,他的神经都被她掳掠了。
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清晰可辨,腾起的燥热从胃里裹上心肺,再裹上了我的四肢,这不是我的病,是迷/药,可是我的耳朵却还能听见一点声音,就好像三四十度的夏天,我汗涔涔地,鼓膜外还被棉花堵住了耳朵。
我哑着嗓子说,求你了,救救我。
在那里的他便凝滞了,目光如炬。
我的病没有迷/药这样柔情,病是向来不会放过我的耳朵的,即使我已经俯首称臣,它却还是像夜晚的海啸那样,来的热烈突兀。
而迷/药却锁住了我的一切,却唯独没有完全锁住我的耳朵。
我听到他的声音,他说要给他们四百万。
四百万。
为了我。
这个和易烊千玺声音一模一样的人,真的会是易烊千玺吗?
是幻觉,还是迷/药的作用,我竟然没有一丝分辨的能力,他是谁呢,听着他说要给他们四百万,我在想,自己的大脑和耳朵会不会已经是没用的了,易烊千玺怎么会为了我愿意出这么多的价钱呢。
“蔺书灯,不要给我添麻烦。”
他曾经说过的。
是不要和异性独自在一起,也不要被狗仔拍到,不是我蔺书灯麻烦,而是他要替我浪费这些善后的心思麻烦。
我是蔺书灯啊,我怎么会算得上是麻烦呢,他浪费的那些公关和钱啊,才是真正的麻烦,就像这个四百万一样,原本,是可以不用送出去的。
“书灯,你再等等,再等等我,我马上带你走。”他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大概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蔺书灯靠近他。
胖虎匆匆忙忙从车里将那张空白支票翻出来,拿到手的时候,我看见他握着签字笔的手有微微颤抖。
这次替我买单的价钱,是四百万。
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四百万。
我真是太不懂事了,如果我不会给所谓的外卖开门的话。
“易烊千玺——”我内疚着抬头,恶心和燥热把我干涸的喉咙扼住了,天旋地转,而眼前,却只有易烊千玺听到我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问他:“你不要那四百万了?”
他低下头。
我说:“我配不上。”
蔺书灯配不上,配不上易烊千玺的这四百万。
他转而愣了愣,万千情绪哽在眼里。
“收款人名字,你们自己填吧。”
盖完最后一个出票章,那一张纸,就真的这么被放在地上了,藏着四百万。
我压抑地想要哭出来。
“易……易烊千玺,我不值这四百万!”
他疯了,疯了吗,为了逼真抛下四百万,仅仅只是为了维护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合同。
我喘息着要他离开,要他走,他却不顾,只是一味地要他们把我放了。
他说:“你们把她还给我吧。”
那时候,是药效真的开始浓烈的时候,我不能够再抬头看他的眼睛了,无力地趴在陌生男人的背上,难过地想要告诉他,蔺书灯不用你管。
可是我的喉咙被干涩的桎梏囚禁了,勉强怂恿的耳朵也开始偃旗息鼓。
我慢慢置身于雾里,逐渐消失了所有的视觉和听觉。
我想告诉他,我不用他管……
可是药啊,它不让我说话。
临睡着的时候,我的眼皮沉重了起来,眼前一切都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我隐隐约约听到他说话,可是一双无形的手将我的耳朵捂住了。
于是我再也想不起他。
看着渐渐趋于迷乱的我,他的心里一下子泛起诸多酸痛,紫衣服的男人蹲在地上拿走了那张支票,他不心疼,却只是蹙眉看着我。
他说:“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身上带着的所有钱都在这里了,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把她还给我。”
他说:“今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两个匪徒对望一眼,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倏而紫衣服的男人钻上车,打响了吱吱作响的发动机。
“你别动,你们也是,都别动,”背着我的男人开始后退,身影慢慢向面包车敞开的车门靠近,打探着四周,“只要你们往前走一次,我们的交易就作废。”
他慢慢将我从他背上放下来,一边警告,一边攥住我的胳膊,直至他踏上了车厢,我的身子才像蒲柳一样被他随便推出来。
“书灯姐姐!”
秦姂尖叫着。
一阵刺耳的噪声,面包车踩着它呛鼻难闻的尾气逃走了。
我已经失去了意识,瘫软酥麻的身体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无暇顾及他是谁,只能无力地抱住。
“书灯。”
他在我耳边叫我。
“书灯。”
他柔声再叫了一遍,怀里的人却还是没有回应,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
“书灯,我送你回去,好吗?”
他哽在心里问,却并不等我回答,只是一把温柔地将我打横抱起,心搅得呼吸也痒痒的,慌乱不已。
这一切仿佛就真的没有发生过了,随着面包车的消失变得无影无踪,似乎这两个匪徒只是认错了人,而易烊千玺也并没有损失什么一样。
他闭口不提这天晚上的所有事。
他想,只要蔺书灯好好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然而这是第三次,他抱了蔺书灯。
怕匪徒伤害她的时候,都不曾有抱着她这般心悸。
秦姂跑在前面给易烊千玺开门。
电梯里遇到住客,他便小心翼翼往角落里挤着,蔺书灯娇小地身子也随之抖动了一下。
忽而,脖子上那一双藕臂紧了紧,易烊千玺以为她醒了,低头,却发现怀里的人儿也在看自己。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呀?”她软软地开口,笑意迷醉,“你是不是穿少了啊?为什么我的身上,这么热,这么这么热呀……”
“热?”易烊千玺望着她,倏而将她抱得更紧,“哪里热了,别乱动。”
“哪里都热……”
她真的好热啊。
明明还没有在房间里,还没有开空调,可是为什么她身上就这么热。
小脸微微一皱,她松开了那只抱着易烊千玺的右手,转而去扯自己的衣领。
易烊千玺的脸色却不好了。
“蔺书灯!”他一声低喝。
秦姂连忙按住蔺书灯的手:“不热的不热的,不要脱衣服,会着凉的,到了房间你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胖虎在身后咳嗽了两声。
有惊无险。
真是有惊无险。
秦姂心有余悸瞥了易烊千玺一眼,抓着蔺书灯的手愈加不敢放。
现在的书灯姐姐已经不清醒了。
电梯里还有别人,这个时候她脱了衣服,明天的新闻头条不用花钱就能拿下来了;一想到这儿,秦姂更加害怕,咬着牙,将蔺书灯的手攥得更紧。
“疼。”
蔺书灯皱眉。
易烊千玺的喉结微微滚动:“哪里疼?”
“手疼。”她委屈地低头。
胖虎好整以暇地将秦姂拉开,隔在身旁:“小秦,你抓的太紧了,男女朋友抱一抱又不要紧,你抓这么紧,防狼呢?”
秦姂不明所以。
她以为胖虎误会了,书灯姐姐和易烊千玺只是合同上的男女朋友,哪里能有这么近的距离呢。
刚要出声提醒,蔺书灯却突然紧紧抱住了易烊千玺,微弱地靠在他脖颈上。
“我不疼了,”她悄悄贴在易烊千玺耳边喘息,“但是我真的好热呀,我可以抱抱你吗?”
颀长的身影继而凝滞,他吞了吞干涩的喉咙,抬眼看着电梯慢慢向九楼上升。
他依稀被蔺书灯笼络住了。
沉声警告她:“不许乱动。”
她却不管。
鼻尖在他肩膀上,小小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