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把车停靠在停车场里那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正对面,是酒店的安全通道门,不远不近几十米的距离,可是易烊千玺却记得清清楚楚。
通道旁的那个车位上,现在已经停了一辆别克英朗,而就在半个多月以前,那个车位的另一辆车上,他却第一次大着胆子,偷偷吻了睡梦中的蔺书灯。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夜晚。
不暧昧,也不浪漫。
但是足以让他藏在心里封存。
那一个吻,被他掖在了沉默里。
为了带蔺书灯吃饭,易烊千玺特意花了很多心思,谎称是为了庆祝段穗杀青,其实他从未通知过段穗。
买了她最爱吃的豆乳盒子,再买了他最近看上的一款很适合她的小发夹。
一结束了工作,易烊千玺便早早地候在停车场。
“多少助理都别带,我就想和她两个人。”他如是交代胖虎,任由王俊凯笑他。
“你这哪里是为了给她庆祝杀青,分明就是找不到一个和她一起吃饭的借口,只是趁着杀青而已。”
旁人猜得通透,他的蔺书灯却不能。
他极小心地不让她知道。
易烊千玺喜欢蔺书灯。
他只好骗她,说是为了庆祝段穗杀青,要带着段穗一起吃饭。
“那到时候,灯笼发现就她和你两个人,你怎么办?”王源好整以暇地嗤笑一声,“你不会又要说,段穗没空,所以就你和她一起吃饭,就当作是'坐得住恋情'了吧?”
“嗯。”
他慢慢捻着编织羊的尾巴。
王源白了他一眼:“那你的豆乳盒子,还有小发卡呢?”
“奖励。”
“奖励什么?”
“她最近很乖。”
望着手里的那只乳白色小羊,易烊千玺的思绪倏忽又飘到很远,王源耸了耸肩,与王俊凯对视一眼。
“你的借口越来越靠不住了,灯笼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小心思的。”
王源临了时对他的忠告还在耳畔回响,易烊千玺的心里隐隐有些彷徨和失意,对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他默不作声地将那只小发卡拿了出来。
一只深红色的蝴蝶结。
大大的,可爱又随性。
这是偶然之间他在一个小饰品店看见的,初次瞥见的时候,一个女孩正在试戴,女孩的妈妈苦着脸给她整理了两下,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他就想,书灯戴着它一定是极好看的。
因为他的书灯没有胭脂世俗的气息,就该配上这么撩人心弦又纯净的东西。
他被这只发卡吸引住了,呆呆地,几乎连胖虎站在了身边都不自知,悄悄摩挲着蝴蝶结精巧的边缘,他似乎已经看到蔺书灯戴上它的样子,嘴角边,竟不知何时噙住了笑。
“呐,刚送到。”胖虎敲了敲车窗。
他这才回过神来,意犹未尽地将车窗降下。
他把胖虎拿过来的豆乳盒子小心翼翼地藏在外套里,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便是蔺书灯送给他吃的,她说她最喜欢罗森的豆乳盒子,他还记得。
“快九点了吧,小蔺的助理都下来了,小蔺怎么还没有下来啊?”
七变成了八。
二十点五十八分。
胖虎不解地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等候在停车场里的秦姂:“怎么助理都下来了,她还没有下来呢?”饶是约好了九点钟吃饭,可是自己也还是告诉了她提前到酒店的时间,怎么都迟到十几分钟了,一个人影都看不着。
“我给小蔺打个电话问问。”
胖虎啧啧两声,挠了挠头,刚准备掏出电话,却见安全通道的墙上,突然显现出几个人的影子来。
继而,两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相继出现在了胖虎视野里。
“老板……”胖虎很有些不确定,因为背上的那个女人,似乎同蔺书灯有几分相像。
易烊千玺闻言,略微抬头,目光投向安全通道内出来的那三个人,可当他勉强看清楚高个子背上那个瘦弱白皙的女孩时,心跳却骤然停歇:“蔺书灯?”
她思绪紊乱,被人背在身上,四肢只是发软、发烫。
无力地。
在视野里的每一寸对于她来说都是重叠且朦胧,背着她的人很陌生,她不认识,也看不清。
头晕和恶心,让本就燥热的她更加不耐。
她这是怎么了。
只记得喝完了那杯奶茶,自己已经是站不住脚,门外有人敲门,说是送外卖的,她便磕磕绊绊地起身去开了。
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病又发作了,她本想好意告诉外卖员送错了地方,谁曾想,刚开了门,那两个穿着外卖服的男人竟然将她的嘴巴捂住。
再迷迷糊糊一点,她就已经在安全通道里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动了动手指,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动静,背着她的男人却小心翼翼顿了顿。
紧接着,她的耳朵似乎是被棉花堵住了,男人和另外一个人交流的声音像是被闷在了被子里。
“哎哎哎,你怎么停下来了,老板那边等急了。”
“这女的刚刚动了一下!”背着她的男人有些警惕。
另外一个穿着紫色外卖服的男人于是近前,轻轻摸了摸蔺书灯的胳膊。
“会动怎么了,废话,这又不是死人,她是被下了迷/药的,”骂着背人的同伴做事粗糙,穿外卖服的男人却依依不舍,多捏了几下,直至他的臆想得到了满足,才勉强把手从蔺书灯胳膊上放下,“快把她放进去吧,陈老板还在那儿等着她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替同伴拉开了那辆陈旧面包车的车门。
他和同伴是一路进了局子的,靠着小摸小偷才能混口饭吃。
几天前,西京第三监/狱放出来了一批与世隔绝的犯/人,其中,就有他们,他们被关了八年,而这辆吱呀作响的车被静置在老家院子里,却还没有来得及换,席文怀给了他们两万订金,他们就收了。
“这点小钱,先拿着买点衣服,帮她找个愿意要她的金主,拍两张她的那种照片,然后再把她的手机拿过来给我,事成之后呢,我会再加三十万,这三十万,买你们的嘴,挑明了说,封口费。”
席文怀出手阔绰,是花钱雇佣他们的人,他们在监/牢里已经待了许久了,对艺人和明星一向不甚了解,他们只当是替人办事。
不偷也不抢,他们很愿意的,毕竟在监/牢里住了八年,该有的混账年纪也早已经过了大半。
“等拿了这个钱,咱俩换个好点的车开开。”同伴闷声,吃着十四块钱一碗的牛肉面。
他们一起住了八年,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
老车子生了锈了,座椅上也发着一股子霉味,他蹙着眉避开,转头对着同伴使眼色:“就让她睡在……”
话还没有收尾,剩下的几句却被噎在嘴里。
同伴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两个男人,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敦实的男子,眼神看起来却分外严肃骇人,他的注意力提了起来,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易烊千玺沉着脸。
穿紫衣服的男人看着蔺书灯,轻松笑笑:“这位小姐酒喝多了,打电话让我们送她回家。”
“回家?”
易烊千玺瞥了一眼被人背在身上的蔺书灯,当目光看见她额头上被汗水淋湿的碎发时,眼神却在猛然间冷了下来:“胖虎,把她放下来。”
“不是你谁啊?”
未等他开口,同伴已然向后退了一步。
坐了八年的牢,这八年,他们从不知道牢/狱外的世界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只知道常去的那家包子铺的包子从一块五变成了两块,而八年之前坐上的地铁线路如今又多了一条。
他们是一出狱身上就只有二三十块钱的人。
他们不追星,也不看演唱会,总有那么一些人,活在你看不见的生活里,他们只是偷,只是抢,你要问他怎么开锁,他会很认真地教你,而你要是问他,怎么去买一场演唱会门票呢?
他们就杵在原地了。
仿佛和这个收容他们的城市脱了轨。
紫衣服的男人摸了摸口袋里新买来的匕首,面不改色:“我们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有人想见她而已,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
“谁想见她?”易烊千玺冷冷地,看着紫衣服男人将手伸进口袋,忽然拦住了胖虎。
“这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就是替人办事,人是不会给你的,除非……”紫衣服的男人笑了笑。
易烊千玺问,除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