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谈资

　　对啊，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此起彼伏的言语从远处慢慢堆砌。

　　然后排山倒海向我压过来。

　　一道力度砸中了我的脖子，落地有声，我吃痛后退。

　　秦姂连忙赶来搀扶我，紧紧将我护在身后：“你们怎么随便丢东西。”

　　“我们丢垃圾！”

　　“对！我们丢垃圾！丢蔺书灯这种垃圾！”

　　“殴打助理、带资进组的蔺书灯，一部作品都没有又凭什么站在千玺身边！”

　　“抢走了穗穗子的资源，除了手段强硬你还有什么，在娱乐圈你都比不上穗穗子一根手指头，你快滚出娱乐圈吧！”

　　所有的骂声，都在那一句“滚出娱乐圈”之后变得群情激昂，我抬头从人堆里找过去，一道身影隐没在重重身形中，握着拳头和周围人一起，耀武扬威地喊着口号。

　　“蔺书灯滚开！”

　　“蔺书灯滚开！”

　　一句、两句。

　　那只投掷的瓶子里灌满了墨水，砸向我的时候洒了满身，她们举着镜头拍我狼狈的样子，墨水在脸庞、脖颈炸开了花，就算是我的腿和鞋子，都没有避免这一场灾难。

　　这个时候我的样子也许是很不雅观的。

　　半个身体都被墨水染黑，若不是我身上穿着黑漆漆的风衣，大概连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们一边骂一边拍。

　　咔嚓声和闪光灯乱成一锅粥。

　　秦姂和秦姣纷纷回头，慌乱地用手阻隔着我的脸。

　　“书灯姐姐，快走呀。”

　　秦姂朝我使眼色，轻轻推我。

　　我却突然拨开了面前的手背，将那张斑驳的脸仰在镜头之下！

　　“蔺书灯你干什么！你疯了！”秦姣瞪大了眼睛，用力扯住我的袖子，“别闹了，开机仪式快迟到了你不能这个样子，跟小姂去洗脸，这里有我。”

　　“不用，有你有什么用。”

　　我面对着这一群始作俑者，冷脸掰开她的手指。

　　“她们找蔺书灯，不是找经纪人。”

　　“我的工作不就是保障你的安全……蔺书灯，蔺书灯，蔺书灯你做什么！”

　　最后一根手指被我拿开，秦姣就拦不住我了。

　　我大步走到人群里。

　　有一个套着绿色手机壳的手机举到我面前，黑洞洞的摄像头对准了我，她说：“蔺书灯，你这么恶心，一定要滚出娱乐圈！”

　　我垂眸，话音刚落，她手机里的快门早已按下，陌生的手机里，从此又多了蔺书灯的一张谩骂羞辱。

　　她被我的直白吓呆了。

　　“拍好了吗？够清楚吗？”

　　我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两眼，“可以了，像素不错。”

　　我没有躲避，也没有删除，就这样静静地把手机又还给了女孩，周遭的一切都冷静了，呐喊也变得断断续续。

　　那个称呼段穗为“穗穗子”的女孩立在人群中央，肩膀上扛着索尼，或许是别的什么相机牌子也说不定；我看着相机上那个镜头，阳光下晃的刺眼。

　　人群中闷闷无声，我每走过一个人，都无需用肩膀和手拨开，船头划开涟漪，她们也是听从了流言，有些惧怕喜怒无常的蔺书灯吗？

　　压制一群疯子的做法，难道是需要一个比他们还要疯狂的疯子吗？

　　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我与她相差无几，却早已套上了老气横秋的黑色风衣，她梳着蜈蚣辫，青春靓丽，在我的面前却矮了半头。

　　我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住，周围目光灼灼，看着她，也看着我。

　　我说，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段穗的粉丝，这些人，都是你教唆起来的，对不对？

　　是，是啊，不过我不是教唆，只是她们也有这样的心思而已，她们从心里觉得你配不上千玺。

　　我低头，舌尖在上腭舔了舔，轻声笑了笑，眼睛看着她的鞋：“我不配，谁配？”

　　“……反正谁都配，就你不配。”

　　“就我不配啊……”我仰首，又忽而低头，“你有多喜欢段穗呢，才能为她来做这个？”

　　“我，我喜欢穗穗子就像我讨厌你一样，我为了她考进了天南大学，为了她做了站姐，给她修图，我家里都是她的写真和同款，我，我除了这些我还能为她做很多很多，而你永远都不会被人喜欢！”

　　“那你……是我的学妹？”

　　“谁要给你当学妹，恶心！被人包/养的贱/种，她们骂不出来，我敢！”她义愤填膺，指了指我身后的人。

　　我明白她说的是谁，而我无力更正她对我的看法。

　　与我对视的她，本该纯真的眼睛里净是唾弃和指责，我轻笑低头，替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角：“你是替她来的，我知道，当别人都喊着易烊千玺而你喊着段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中伤一个人，不是随便拿一个大众谈资来喊口号就可以的，你如果真的讨厌我，就应该好好地研究我，研究我的背景，研究我的家世。”

　　我不再替她整理了，转而抬头盯着她。

　　“你应该去研究，为什么蔺书灯这么嚣张跋扈，背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找出我的弱点，一刀捅下去，这样，我才会萎靡不振。”

　　“可是如果连讨厌一个人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而不是自己去真正了解过，我想，即使你有这个脑子考进天南大学，也没有这个资格让我喊你一声学妹吧？”

　　说话时很从容，她们说我喜怒无常，大概就是现在这样，明明前一秒还可以笑着给你理衣服，下一秒就要变成那个咄咄逼人的恶魔。

　　女孩的手攥成拳头，我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尽可能地真切，可偏偏人最不喜欢听实话。

　　我说易烊千玺和我在一起了。

　　她们不愿意听。

　　我说段穗其实没有她看起来那么圣洁，连天南大学第一名都是偷来的。

　　她一定也是不想听的。

　　我才是坠落在尘埃里的人。

　　他们不信。

　　辱没我，鞭打我，可我在白天是很清醒的。

　　白天的蔺书灯啊，怎么会甘愿让你们从我的身上找了制高点呢，我只喜欢在夜晚匍匐起来，舔舐伤口。

　　我离开了女孩，又回到了秦姂身边。

　　她小心翼翼挡住我，用她瘦小单薄的身子。

　　我说。

　　“我恶心，我贱/种，可是我在天南大学始终是别人达不到的高度，我没有作品，没有人品，可是易烊千玺身边那个人就是我，易烊千玺是我男朋友，这就够了。”

　　“你们丢再多的墨水瓶，丢再多的垃圾，蔺书灯和易烊千玺都是既成事实，有这个功夫不如工作，好好读书，等你们能取代了我，再把我踩在脚下消磨，你们连一个'不配'的女人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