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知道了。”
她在我的门外等了多久呢,我大抵是不感兴趣的。
把沙发的一角坐得塌陷了,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吃力,脚步虚浮,撑不住我这一具反复无常的躯壳,其实不仅仅是腹部,连带着额头两侧也开始晕眩出汗。
瑞娱的那一批人,总是冷漠大于热情,她也是被公司分配给我的,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我总想着,如果絮棠是我的经纪人,那么我一个人承受的,大概就不会很多;瑞娱向来都是掌舵者主导一切,风往哪里吹,他们就往哪里走,段穗是瑞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线,对于我,他们从来都是置若罔闻,如果可以,我连秦姣都不想要了,我想让她去给段穗当助理。
在段穗手下当一个助理,也总好过在蔺书灯身边当一个受气包。
其实我只是比雪藏的那些艺人多了一点点曝光度而已,好歹,还有一场快要迟到了的开机仪式在等我。
苍白如纸。
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打开门的时候,秦姣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你这是?”“药。”我不再咄咄逼人,半倚着门框。
疼痛占据一切,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拿酒来赌身体了。
秦姣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奥美拉挫:“吃了吧,昨天晚上去喝酒没有跟我报备?”
跟你报备么,我在心里暗暗冷笑,好像我是一只被关在玻璃匣子里的猫,密不透风却能被所有人关注,在别人的监视下活着,真难受。
经纪人不是只负责行程么,什么时候,连我去了哪里见了谁,都要滴水不漏地告诉她了。
在她面前,我突然安静得反常。
这些话在以往我都会说出来,不过这会是例外。
“滋,滋啦。”
我一语不发,勉强扳开用铝箔纸封塑的药片,就连着塞了两颗药,舌根刚刚滞留下药物的苦涩,如同匆匆见了一个人,还没有吻别,被我一股脑地吞咽下,顺着喉咙和食道滑进胃袋。
奥美拉挫不是特效药,胃疼也不是立刻就能缓解的;这与我抱着絮棠嗅她身上的味道是两码事。
刚吞下药的我并没有得到救赎,她问我好点了吗,我只是靠着门框,往下压了压腹痛难忍的肚子。
越过市中心,才能遥望一座西方古典的雕像,脚下是清晨悠哉的市民,孩童从小贩手里接过一大瓶的泡泡水,在风里舞一舞,空气中就能腾出一只硕大的泡泡来。
小的时候我最爱,姑姑也爱买一些新鲜的玩具给我。
这是西京市一小部分居民的安逸现状。
除却了凌晨的西京。
七八点的西京有时也是不错。
秦姣挂断了樊导的电话,我戴着口罩靠窗坐,太阳从我的头顶洒下了大片的光辉,晒得发丝间都是暖融融的。
一只小小的手伸过来,秦姂的眼睛在阴暗处亮亮的:“书灯姐姐,你的胃还好吗?”
“好多了,不用给我。”
我回头,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暖手宝丢回去:“我不用这东西。”
吃完胃药就行了,感冒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她张了张嘴,一双急切的手还要继续推回来,却被我用左手不耐烦地挡住:“说了不要,我不喜欢重复,把你的口罩戴好,不要把感冒传染给我。”
“我……我是扁桃体发炎,不是流感……”
“下车。”
刚来的助理,身体却比我还虚弱,半夜陪我去了一次同学聚会,回来就咳嗽成这样;身体素质这么差,往后如果我又不幸成为了众矢之的,她那么单薄的身子,怎么为我抵挡那些来势汹汹的黑粉。
我别过头,裹紧了身上那个没有一丝杂色的黑色风衣。
与此同时,车辆在棕榈广场右边的一处咖啡厅门口停住,我抬手,覆上了安装在车窗上的那层帘子。
晨起的时候我还没有看微博。
“小姂,你先下车。”
秦姣把手头的文件放下来,转过头拍了拍秦姂的大腿。
身边的人应了一句“好”,然而未等她起身,我就已经屈起了膝盖,车门外等候的那一群人莫名地让我有一种直觉,她们手上没有应援牌,或举着“易烊千玺”的名字,可是我蔺书灯从来没有这样大阵仗的粉丝应援。
直至秦姂拉开车门,我的人还僵硬在座位上,她跳下了车,瘦小矮矮的身子,连一截小腿都够不到地面。
晨风带着微微凉,发丝里刚融入的暖意被它吹了个一干二净,我的脸颊有些痒痒的,被碎发撩拨着。
“书灯姐姐。”
我把腿放下了。
车门外的人额外安静,一双双眼睛从风里过来看我。
秦姂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带着细微的担忧:“蔺……蔺书灯姐姐。”
我扶着座椅,紧了紧我的口罩。
鞋底叩在灰白色砖瓦的那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下了车。
像之前那些助理一样,她伸开双臂挡在我面前,即使周围的这些人安安静静,没有躁动,我也依然要依靠着秦姂的后背辨认方向。
“你不抬头看别人的眼睛,她们就不会知道你有多怕她们了。”
絮棠拍着我的后背。
这句至理名言是宋絮棠说的,我也一直奉为圣旨。
我捏住了鼻梁,尽力不让我的口罩滑下去。
樊导定的人马雕像汇合点就在前面,我闷着头一步一步向前走,秦姣在我的身后断后,我心里想了想,断后这个词用着,不合适,而且真的是可笑。
紧张的时候我虽然都是面不改色,心里的活动轨迹却比万花筒都丰富,没有絮棠的时候,我都是自己和自己说话。
我这么想着,耳朵却还对别人敞开了心扉。
耳朵是我最屏蔽不了外界声音的一个器官。
“蔺书灯,我们千玺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她们依旧是那么定定站着,拿眼睛剐着我,冷不丁的一句质问却让我回到了眼前这个现实的广场上。
我的身体凝固住。
一个人开了腔,那么必然会有更多的声音。
“蔺书灯,你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吗?你平平无奇,甚至劣迹斑斑,千玺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祝福他,可是为什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