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启程

二中的宿舍和精英中学的差不多大，只是有独立的浴室和厕所。林妙妙到的时候，只有一个舍友在桌前落座，低着头在刷数学题。还剩三张没有贴姓名的床，林妙妙有点无措，不知道该选哪一张床。如果是以前的林妙妙，一定会自来熟的和舍友打招呼，大大方方挑一个她喜欢的床位。可这里是二中，林妙妙刚刚看了她的入学排名，倒数第一，她没有底气。

“这寝室就我们两个人，那边归你。”在写题的舍友没有抬头，指着对面一张上下床对林妙妙说。林妙妙瞬间脱线的想到，这是祸福相依，最后一名却可以住双人间。

“那个我叫林妙妙，我以前精英中学的。”林妙妙以为这宿舍是按成绩排的，那么跟她同住的舍友最多比她高一两名。同样是学渣，人家进入状态这么快，是她学习的榜样。

林妙妙有点尴尬，自我介绍完没有得到舍友的响应，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啥，对方终于放下笔抬头看她：“舒元。”

“啊？”

“姓舒名元。”舒元见林妙妙愣愣地看着她，又解释了一遍她的名字，蹙了蹙眉，站起来朝林妙妙伸出手。林妙妙刚刚只看到低着头的舍友有一头乌黑俏丽的短发，等看清楚对方的脸，她想到了一句诗：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眼前的舍友，看着跟邓小琪应该差不多高，单拎出五官就足够精致，糅合在一起的脸更是完美。不笑时，淡淡的表情搭配短发，眼里是沉静的亮光，美得英气十足。林妙妙想，她这一年应该能和舍友相处的不错，跟她的姓一样，是很舒服的存在。

两个女孩互相握了握手，舒元想到还要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一年，到底是不好太冷漠。林妙妙扫了眼舒元合上的题册，紫色的五三B版，结合长相，林妙妙有种对方其实是学霸的感觉。

舒元对完数学卷，又抽出一张英语卷要写，看林妙妙轻手轻脚在收拾，本来微蹙的眉头松开了些，这个临时插进来的舍友应该是不难相处。

二中高三是寄宿制，寄宿生每周只有周天下午不上课，一个月只放完整的两天假让学生回家。手机早早就交上去了，宿舍配有电话，好在林妙妙有寄宿经验，早早准备了电话卡。林妙妙没有抱怨这个寄宿制度，毕竟学校还算人性化，八月份是适应阶段，每周六下午都能回家，等到进入九月就只能一个月回家一次。

进入八月，对钱三一来说，他和林妙妙的离别序幕已经拉开。钱三一发现，林妙妙好几天不回他微信，连打电话都是关机。连着两周都是周末才回他消息，语意不详也拒绝见他。钱三一难过林妙妙的疏离，也在心里埋怨着林妙妙不懂他的心，可却始终没有将他的心剖白给林妙妙知道。

钱三一独自在家自学大学的课程，学习之余却总觉得烦躁，便去蒋昱文实验室打杂。理论知识和实验一样重要，对于已经自学大学物理两年的钱三一来说，大学第一年更看中基础实验。

“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暑，不去约会谈恋爱，倒是惦记着来帮我，我真是受宠若惊。”蒋昱文刚进茶水间，就看到捧着茶杯在发呆的钱三一。看着杯中的茶叶浮顶释放完精华便沉底，钱三一想到了林妙妙。

“和谁谈，约哪去？”钱三一没好气，语气里的落寞藏都藏不住。

“怎么，不跟林妙妙表白？”蒋昱文早看出钱三一说的喜欢的人就是林妙妙，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然后呢？”

“什么然后？”蒋昱文很想忍住不笑，可是没忍住还是笑开了，骄傲的钱三一这个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不逗你了，你就没想过让她去复读？说实在的，我还是很欣赏妙妙的才华，但是以江大的学历，先不说你妈和你爷爷那一关，圈子的差异太大，你们也走不到最后。”

“我没有身份开口，也承担不起再次失败的代价。”钱三一没有说得很明白，他还不知道林妙妙是否喜欢他，又怎么能仅仅凭着他对林妙妙的喜欢就让她去复读。即使说动了林妙妙，如果林妙妙高四这年没有坚持下去最后的结果比现在还糟糕，他又拿什么补偿林妙妙错失的平淡未来。

“你呀，别太为难自己，只要有缘，隔着千山万水也会走到一起。”蒋昱文顿了顿，叹口气拍拍钱三一的肩膀，浅白地甩出两句毒鸡汤便出了茶水间。

时间不会因为心情停留，钱三一没有想到，再见到林妙妙是在离别时。细细算起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林妙妙，林妙妙连微信都是隔了好几天才回复。钱三一突然不舍得把眼光从林妙妙身上挪开，虽然在跟裴音和蒋昱文道别，眼神却时不时偷偷瞄林妙妙。蒋昱文注意到了钱三一的眼神，善解人意地退场，给钱三一留一点时间和空间。

钱三一看着林妙妙百无聊赖地低着头，转着他的行李箱玩，离别的伤感一下子涌上心头。钱三一曾自嘲地想过，是否会有像偶像剧里的狗血剧情：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女主角突然抱住男主角，表明爱意哭着求他别走。

现实很残酷，江州的这个火车站没有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钱三一笑不出来，双眼紧紧注视着林妙妙，想在脑里刻下她的一颦一笑。林妙妙的头发长了，在珍珠发卡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顺。这个珍珠发卡是钱三一送林妙妙的生日礼物，林妙妙曾嫌弃他直男品味，钱三一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林妙妙戴。珍珠的光泽让钱三一那颗已经疼到麻木的心又开始钝钝的疼，当初该送红豆的，珍珠蒙尘时红豆最藏情。林妙妙没有戴眼镜，钱三一紧紧盯着那双大眼睛，想在她的眼里找他的影子，找找是否她也像他一样，藏着情愫不敢言表。林妙妙瘦了，衬衫裙的蓝色，是钱三一最喜欢的颜色，他也有一件这颜色的衬衫。

钱三一眼里的隐忍林妙妙知道，可林妙妙眼里的哀伤钱三一不知道，林妙妙知道钱三一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却没有勇气去迎接他的目光，她同样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不相交的未来。林妙妙很小心地隐藏这自己的喜欢，哪怕知道现在即使让钱三一知道她也喜欢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刚出成绩的时候，林妙妙既想多在钱三一什么待着，又不敢往钱三一跟前凑。她怕，怕钱三一看出她的喜欢，怕钱三一为了她做出让步。哪怕知道以钱三一的理性不会，她也不敢去赌这个未知，因为她没有任何的底气。

林妙妙的心理防线在钱三一对江天昊的那句关于她的嘱托里崩塌，她虽然刚刚开着玩笑，可从心底涌起的酸涩淹没了这颗心，挣扎着的心疼得厉害。看到钱三一转身离开的背影，泪意朦胧中林妙妙突然想到:他们未曾正式告别。有时候有些人，转身即永别，虽然他们之间不至于从此陌路可到底是要相背而行。

“钱三一。”终于到不得不启程的时候，钱三一已经转身准备进安检，林妙妙突然出声，钱三一顿住了脚没有马上回头，倒是钱三一身边的邓小琪转过身一脸疑惑地看着林妙妙。

世界仿佛都安静，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彼此，靠近彼此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不需要用力已经深陷。林妙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在钱三一看来，这个笑比哭还难看。可钱三一不知道，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林妙妙举起胳膊主动环上钱三一的后背，两只手紧抓着他的衣服，林妙妙头点在钱三一的胸口，嘴轻轻地开合。钱三一有一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双臂环绕着林妙妙的头部把她包裹在他的怀抱之中，一只手还扣在她的后脑勺上。被钱三一扣进怀里时，林妙妙清晰地感受到他放在她脑后的手。那只悬在她头顶的手终于落下，可心里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这个拥抱来得太晚。

“这，你们，哎呀。”江天昊看林妙妙抱了钱三一然后跑开，立刻领悟到告别的真谛，立马熊抱了还在懵圈的钱三一，被钱三一一脸嫌弃地推开。江天昊也不难过，转过身要抱邓小琪，邓小琪指了指已经走远的林妙妙，示意他赶紧跟上。撅撅嘴耸耸肩，江天昊也只好追着林妙妙离开。

尽管知道林妙妙已经离开，尽管知道列车马上就要开，钱三一过了安检还是一步三回头，试图找寻林妙妙的身影，猜测着林妙妙会不会还在他回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冲着他笑。即使上了车，钱三一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那个拥抱，很短很短却能听清楚彼此的心跳声，仿佛林妙妙的气息还在他身边萦绕。钱三一低头看看自己摊开的掌心，似乎还缠留着林妙妙的气息却终究是握不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