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三日戒期已满，萧赞心虔志诚的上好了最后一炷香，从住持手中接过求得的符囊，小心翼翼贴身收在了心口，压住突突跳跃的不安，放好后轻轻拍了两下，这才行礼转身告辞。

永宁寺香火旺盛，初四依然香客如织，萧赞低头看看手里的假面，脸上浮出笑意，寒风吹不散心中的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戴好。

人如潮水，萧赞选择做一条逆流的鱼，坚韧而决绝。

车轱辘压在冻得坚硬的石板路上，发出隆隆的声响，有些颠簸，如同萧赞此时心中的忐忑，随着车辙高低起伏。

刚进入西昌门，马车忽的停下来，萧赞隐约感觉到小云子跳下了马车，有人跑过来和他说了些什么。正欲开口询问，小云子贴在侧窗上喊了声王爷。

“王爷……”像是斟酌怎么说，小云子顿住了。

萧赞的眉头皱了皱，把耳朵贴近了侧窗，怕漏了小云子的犹豫不决。

“元大人出城了……明日开拔。”

一早的胸钝仿佛一下就找到了症结，不是初六才走么？抬手贴在心口上，那里面紧了一下：“去北大营。”

正北大厦门，一队轻骑正欲出城，元子攸面对打开的城门勒住了缰绳，回头往远处望了一眼，缰绳没能勒住胸中突然澎湃的汹涌：“你们先回营，我落了东西，去去就来。”

正月初四的街头，热闹的很，飞驰的马车和急奔的骏马与街道的祥和恬淡格格不入，行人小贩惊慌的四处躲避，生怕横祸殃及，但横冲直撞的车马并未太多在意，一如荒原中弥漫的大火，势不可挡。

在一声骏马雄啸的嘶鸣中，一切静止了，不等黑鬃马放下前蹄元子攸便跳了下来。萧赞欠起身子正欲抬手撩开风帘，车身一沉，马鞭掀开风帘，铁甲叮咛。

肩膀被一双手钳住，推回坐榻。元子攸气息有些乱，一把扯下萧赞脸上的假面，动作急切又霸道。

萧赞眼中有些慌乱，没有了夜幕作遮挡，实实在在大白于天下时，二人都有些细微的难堪，紧张让萧赞的喉结上下滚了一滚，车身跟着猛的一晃，元子攸欺身压了下来。

这个亲吻暴风骤雨，被抽离的不仅仅是心肺里最后一丝气息，还有内心深处最后一分理智。就这样吧，哪怕一路荒芜。

元子攸任由萧赞抓着他的手伸进衣襟，大手摸到了因他而快速跳动的心音，以及一个小巧的符包。元子攸抓出来摊开手心，心里头被重重锤了一下，钝痛向周身散开。

小小的符重的端不住，是萧赞斋戒为他求来的平安符：别急，等你回来，双倍奉还 。佛门净地，惹怒了佛祖，求得愿就不灵了……

他要掏出萧赞的心，仅仅三天，便掏出来了，可他没舍得就这么捏碎。放在手心颠了颠，收到了胸口相同的位置。

连元子攸自己都未曾察觉，打着绳结的手满是柔情。帮萧赞带好了假面，再一次将宝藏深埋，仿佛这么做就能遮掩骨血中的念。

嘴角摩挲的指腹有些粗粝，萧赞知道元子攸在抚触那颗痣，这人对他唇下的痣仿佛有着特殊的衷情，一下又一下，都抚上了自己苍凉的心。破土的声音在耳边呼啸，那是雨露落地的声音。

嘴唇翕动，终究未能成声，萧赞用手指在那张被头盔遮的更小的面颊上勾了勾，红着眼，笑了。

这一刻，他明白，眼前这个人将占据他整个有生之年，无论身心。

相顾无言，此去经年……

车身再一次颤动，这次是因为轻了，骏马长嘶，元子攸不敢回头看，他怕一回头就抛却了家国。萧赞不敢掀开风帘，他怕一抬眼就让他背负骂名。

马车没有动，就这么停在街道正中，目送那骏马消失在世界尽头。

假面下的脸，一直笑着，嘴角已有些抽搐，可人就是这么固执。每一次相见都像是一场永生难忘的诀别，也正因如此，每一眼，都是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