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曲毕，艺兴独自站在庭院里许久。星空璀璨，成年人的夜里总会唤醒记忆里的太多事情。

金善言你倒是有一好嗓门。

未见其人先闻其身。

　　善言手扶栏杆，身体临立于阶梯边缘。长袍垂地，雪水浸湿衣摆。她走的格外缓慢，好似是故意让他等待般摇晃指尖蒲扇。天际圆月高挂，银雾般月光洒落在她衣衫上，似云似雾晃人眼。

　　艺兴昂首与她对视，嘴角扯出抹不经意的弧度。说来好久没有认真唱过戏曲，生活苦难折腾着他难以平心静气思考。气色比今早红润些许，齐眉入鬓，眸子被浓烈色彩颜料笼住，额间伤口结痂生出黑色丑陋疤痕，却依然掩不住男人由内而外的温柔。

　　妖鬼四散开来，善言能感受到宅内结界更强大了些，显然难得的娱乐活动慰藉了看官们的寂寞心灵。

金善言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她轻摇蒲扇，后宅因为火怪和雪女的存在常年恒温。她不想过多惹事，估计明早天亮后本家就会派人来接她和苏琼。若是被看到男性客人的存在，大哥和金善宇又要盘问半天。

　　说来，金家家册上现存四子。

　　长子金一隅，乃现任金家家主。除去本家极佳资源外，天才的商战头脑也帮助他早早跻身南洋市杰出企业家行列。不过他脾性古怪，三十余五也至今未婚娶，多少千金小姐挤破脑袋想嫁入豪门。

　　二女金茯苓，乃祖父母最疼爱的孙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年少出国留学，前些年归国后在大哥帮助下现经营一家上市娱乐经济公司。不过苏琼常感慨明明同为金家女儿，老爷却待她们一个掌上明珠一个视若敝屣。

　　次子金齐豫，性格大概是几人中最温和与世无争的一位。早年离家学艺，现辅助金一隅管理分家和祠堂各项事务。他的感情生活也是最平淡无味的，学艺期间私自娶了高人女儿秦湾茹为妻，前些年秦式为他诞下一儿一女龙凤胎，善言还亲自奉上驱鬼符和桃木剑为孩童祈福。

　　三子金善宇，即善言的同卵哥哥。作为家中老幺，他能言会道，人际方面是出了名狡猾，被分家叔伯们调侃为“小狐狸”。平日也无具体分工，只是偶尔会辅助筹办些重大家族会议或者活动等杂活，有点类似于娱乐公司的危机公关。

张艺兴明早金总的生日会我也要去参加。

艺兴见她神游许久，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静。

金善言金总？哪个……

善言微愣，满眼疑惑的皱起眉头。孰知话未说完，男人带着薄汗的温热指尖已抵在她的眉心，似有若无的轻拂柔嫩肌理，话语梗在喉中难以下咽。

　　艺兴身材高挑，纵使站在两格台阶下也依然与她平视。男人似是意识到抚眉过于亲昵，即刻停住动作，扬起纤手捂嘴轻咳。

　　其实他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起昨晚她严厉责怪自己皱眉时所说的话。不过说来也着实奇怪，出鬼市时想要牵住她手和替她抚平皱眉皆是下意识动作，待思绪反应过来时，身体已提前行动起来。

张艺兴金茯苓，金总。

艺兴稳住心绪，视线瞥向榕树方桌上别出心裁的邀请函。蓝金信封外着一暗红龙状火漆，内掩小段紫檀香，无尽散发着迷人优雅香味，金家人独爱的味道。

金善言你看到了？

善言了然点头，偷摸长叹，初以为她白日休眠时小江与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男人点头，忆起昨晚她在鬼市的自我介绍，他愈发笃定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不过他作为个外人，也不太方便过多询问，毕竟她好像不太喜欢金家人的样子。

金善言你是二…

微顿，粉拳紧握。

金善言金总公司的艺人？

　　善言眉头皱的更深，想来昨日她还纳闷没有熟人介绍的情况下，这位张姓男子何来她的联系方式，伏妖师还是不为大众所知的隐藏职业。行动前还莫名其妙接到二姐的电话，当时就应该想到的。

张艺兴您别皱眉。

艺兴不知她心事，可一见她情绪变换，他的心脏就会猛地缩起继而剧烈疼痛。

　　或许是他的表述太过暧昧，善言不禁绯红着脸摇头道。

金善言小孩子，你管的真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