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崩溃

莫流苏一夜未眠，早上田柾国醒的时候，她还坐在桌边。

田柾国流苏，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田柾国揉着眼睛坐起身子，压根就没注意到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干净。

莫流苏今天不是要出发吗，早起来准备一下。

那人也没有怀疑，打着哈欠穿好衣服，便开始跟她一起装被子，收折叠床。

早饭吃得没滋没味，莫流苏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乱，她望着队伍即将去往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前方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她。

萱玥流苏姐，你发什么呆啊，都要出发了。

直到萱玥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才如恍然惊醒，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队伍，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昨日，她已经与金泰亨的那匹马混熟了，今早吃完饭便将它牵了过来，见金泰亨已经被萱玥扶上了车，她便踩着马蹬一跃上了马。

身旁一直有田柾国与她说话，她的心绪倒也平复了不少，有时候会与林子旭打打趣，仿佛已经把早上的担忧给忘了干净。

下一个驻扎地是周县，是原本金泰亨的队伍打算去的地方。

队伍走走停停走了六天，按理说是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的，半路的时候却恰遇到一支敌军的队伍，突然就开了战。

好在敌方人数只有几百人，只觉未够这三支队伍热身，便已结束了战斗。

只是清理战场，与临时修整又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第六日的下晌，队伍进入了周县地界，小小的县城根本塞不上这近五千人的队伍，便也只能继续在县城之外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莫流苏将帐篷里面收拾干净，就准备去找萱玥，距离县城这么近，她惦记着要去城内逛一逛。

只是，她脚步还没踏出帐篷，林子旭就冲了进来，她都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已经被他抱住，她从未见这个男孩如此伤心过，便是自己拿着棍子满根据地的打他，他都没有哭过。

可是此刻，他扯着嗓子，哭得几乎叉了气。

莫流苏被吓住了：

莫流苏怎么了子旭？

莫流苏出什么事了？

林子旭我姐死了……我姐死了……

莫流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怔怔地站着，任由那个人抱着她大哭，眼泪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她突然忘记了如何去哭。

死了？

林子沐……

死了？

莫流苏不……不可能……

她颤着唇，好半晌才将这几个字从喉间挤出。

她的阿沐，她的阿沐怎么会死……

不可能，她不信。

可是抱着自己的人在颤抖，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她仅存的一点侥幸都轰然破灭。

她的阿沐，真的死了？

视线一瞬间模糊，模糊得好像天一下子就黑了，她的身子突然软了下去，从拥着她的人臂间滑落，重重摔到了地上。

林子旭流苏姐……流苏姐……

那人焦急的大喊她已经听不见，随着光晕的消失，她的意识也在片刻之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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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玧其被重新押进了审讯室，这一次仍旧没有人来审他。

透过薄薄的玻璃，他看向了院子方向，那里，有几个被劝服加入了国军的将官，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活动，虽暂时出不了军部范围，却也比他要自由的多。

他原本坐在窗边，对着外面的人冷笑着嗤之以鼻，可是下一瞬，他的笑却陡然僵住。

他看到有人从后面抬出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他大哥，一具是那个傻子……

他的淡然在这一刻突然没了，他用力拍打着窗户，大喊着：

闵玧其来人，来人……

有人听到叫喊，走了过来，将窗户从外面打开：

士兵怎么了？想通了？

闵玧其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被抬着远去的人，双眼之中几乎要滴出了血：

闵玧其他们，他们怎么了？

士兵回头看了一眼，略显惋惜地叹了口气：

士兵死了。

闵玧其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士兵狐疑地打量着他：

士兵你问这个干嘛？

闵玧其那是我大哥，和……和我大嫂。

他终于开口唤了一声大嫂，可是那人却早已变成了一具什么都听不到的尸体。

士兵再看向他时，目露同情：

士兵男的是在地牢里被酷刑折磨死的，女的……

他转头看着院子拐角，那里已经看不到那几人的影子：

士兵女的是守着男人不肯离开，活活饿死的。

这几日队伍忙着接管宣余，没人注意到八路军的那个女人不见了踪影，直到所有事情都忙完，陈团长才想起要去找她。

只是，当翻遍了军部，好不容易找到那个隐蔽的地窖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没了生息。

在这炎热的夏日，地牢里即便依旧清凉，可是那个男人死去多时，早已开始腐败，而女人就躺在他的怀里，神色安详，宛如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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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硕珍死了，闵玧其心中的方向全线崩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为这个大哥活着。

因为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只为守候好他的路。

他瘫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房顶，从军是为了他，来中国是为了他，可是他死了，之后的日子又该何去何从？

他本是想哭的，为他的大哥哭一次，可是眼泪仿佛从不属于他，这个刚毅，冷冽的男子。

突然有些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他第一次见到金硕珍时，那孩子平静地站在大门外，对着开门的管家说：

金硕珍.我要找你们家主。

他穿的很是破旧，裤子上还打了个补丁，若是不看那份淡然，倒是很容易让人将他当成乞丐。

闵玧其清早准备去学堂，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已经被送上了马车。

那一眼，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叫花子一样的人，是他的大哥，是他日后决定倾尽性命追随的人……

呆坐了许久，他再次拍响了窗户，过来的依旧还是那个士兵：

士兵什么事？

闵玧其我要见你们团长。

是的，他决定投诚了。

他的大哥最终爱上了中国，这是他临死之前给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