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童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嘴里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夙月夙月。

小和尚来回念叨了几遍，然后摸摸自己的小脑瓜。

行止何为夙？可是旧时之月的意思？

女童笑着点头。她的名字里，嵌了一颗曾经的月亮。

小和尚见了心中就泛起几丝得意，不由自主地昂起头来。却是怎样看都只能看到女童那双好看的眸子，其余容貌一律在面纱之下。

行止（好奇）你为什么要戴着面纱，把容貌都藏起来？

夙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记事时起就一直是黑纱不离身，从前她一直以为，天下女童都是如此的，后来渐渐长大了她才发现，原来世间只有她一人如此罢了。

耶姑跟她说，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窥见了你的容貌，尤其是男人。

至于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也许，耶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身为伽蓝教的圣女，就该如此罢了。

小和尚费解地又拍了拍脑门。

行止（笑道）你跟我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留头发。

他用手指了指对面华山派掌门身旁跟着的小弟子，那一头墨发一半披散着，一半高高束在脑后，用一根玉簪绾着，煞是好看。

行止（有些艳羡道）小时候我以为，等我长大了就能蓄发了，后来我发现，师兄们也都是光头。

行止（又看向女童，嘿嘿的笑）就连师父也是。

女童再一次被他逗笑，咯咯地，连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身侧耶姑察觉到她的异样，向他投递过来一个严肃的眼神，女童立即止了笑，凝神重新端坐好，犹如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小和尚觉得有些奇怪，悻悻地看了眼主坐上的师父，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脸祥和，就像是个老态龙钟的弥勒，从来不会对他投过来这样的眼神，永远都只有慈爱。

小和尚更加费解了，这女童，不是伽蓝教的少主人吗？放在他们少林，地位应该仅次于方丈才对啊，怎么好像连自己这个普通弟子都不如？

大人们几番争论僵持不下，暂且停会。

少林为各派掌门人及其随行弟子准备了厢房，以供大家在此地暂住，用过膳食之后，再行商议。

德成方丈看了眼女童的方向，转而又看向耶姑。

其他人还好说，就数这位伽蓝圣女最为棘手。少林都为男子，而伽蓝的规矩是，未继任教主的圣女是不可以与男子接触的。

更何况，刚刚那耶姑也说了，这女童已经被定为伽蓝圣教的少主人了。

让少林弟子们侍候伽蓝圣女，不合伽蓝的规矩，可不让自家弟子侍候，又显得未尽地主之谊，待客不周。

正犯愁着，余光扫过女童身边的坐席，怎么行止这孩子坐在这里，这位置不应该是行真的吗？

德成方丈脑子里灵光乍现，对呀，行止呀。左不过行止是个孩子，还算不得成年男子，不至于坏了伽蓝的规矩。心下不禁合掌叫好，真是没白收了这么个小徒儿。

德成方丈行止。

小和尚以为自己同行真换了席位，师父要怪罪了，连忙起身，垂头丧气地等着责骂。谁知责骂没有等来，却等来师父的吩咐。

德成方丈一会儿你引着伽蓝的客人去厢房休息。

一直紧张兮兮的小和尚听了这话，不觉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德成方丈（笑眯眯地）少主人若是有事，尽管吩咐我这小徒儿就好。

他还特意强调了，小和尚是他的直系弟子，地位不同常人，也不算怠慢了伽蓝圣女。

用过午膳，大人们再一次聚集到大殿里商议事宜。因着赶了多日的路，又在大殿中坐了一个晌午，耶姑怕女童身体吃不消，就留了女童在厢房内休息。

左不过一个孩童，就算顶着少主人的头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做决策的是耶姑。女童出席与否，大家也都不慎在意。

女童却有些轻微的择床，浅浅地歇过午觉，早早就醒了。逐一穿戴整齐，套上宽大的黑袍，正欲覆上黑色面纱，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有什么人推门走了进来。

女童吓了一跳，慌乱中连忙用帕子蒙了整个脑袋。

就听对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小和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行止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