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吃醋

跟着传话的弟子去了蓝启仁的住处，黎明明到的时候，蓝启仁与蓝曦臣相向着坐于矮塌上，蓝忘机站在一旁。几人面色皆是凝重的。

“蓝先生，泽芜君。”黎明明伸手向他们二人作揖，然后站在蓝忘机身侧，与他相视一眼，浅浅一笑，再回头看向那边两人。

掩了眼中笑意，蓝忘机也向蓝曦臣与蓝启仁的方向看去。

见到黎明明的抹额，还有这身崭新的襦裙，蓝曦臣小小吃了一惊，再看她笑盈盈的模样，以及蓝忘机的微小表情，也欣慰地笑了。

“许久未见，莫黯可还好？听忘机说你受了伤？”

“我很好，都是小伤，谢谢泽芜君的关心！而且我还得了一个很厉害的技能呢！泽芜君你可有受伤啊？我可以帮你疗伤的，很快就能好！”黎明明叨叨地回了好几句。

熟悉的轻快语气，叫蓝曦臣心下确定了，虽是戴了抹额，但她的性子并没有改变。在这乱世，若是能这般无忧无虑，也是好的。看来，忘机将她护的很好。

“疗伤就不必了，我并未受什么伤。”他委婉拒下，“我这里有些对症烫伤的膏药，你拿去用吧。”

黎明明点点头，接过蓝曦臣递来的瓷瓶，安静地站在一边。对于云深不知处的修整，他们还有事要商议。

幸而蓝曦臣带着数卷藏书及时撤离了云深不知处，蓝氏百年的文学芳华才未有被温氏销毁殆尽。如今他归来，藏书阁便可重修起来了。

另，与他一起离开云深不知处的部分弟子修士，现也正逐渐召回，看起来，一切正向好的方向运转。

等商谈结束，蓝曦臣、蓝忘机与黎明明一道拜别蓝启仁，去巡查云深不知处的修建进度。

“泽芜君，我听蓝湛说，孟瑶被赶出了清河，他还好吗？”纠结了几番，黎明明还是问出自己的忧虑。

蓝忘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默默走着。

垂眸，蓝曦臣沉默片刻，才重拾笑容道：“莫黯不必担忧，孟瑶有处可去，且此时是安全的。”

少女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蓝曦臣回了寒室，黎明明跟着蓝忘机去静室。她还要去完成她的任务呢！

不过，蓝湛好像从刚才开始就闷闷不乐的，这是怎么了？

走在前方的蓝忘机先行推开静室的门走入，黎明明跟在后头，随手关上门，再转身时，他已经向矮桌方向过去了。

“蓝湛？”黎明明拉住他的袖子，他停下来，向后微微偏头。

“何事？”

啊！这人！

“你不开心，怎么了？”她绕到蓝忘机身前，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后者却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不看我？闹什么别扭呢？

黎明明将身子探过去，再看向蓝忘机的眼睛，后者再偏头——她看、他躲，她再看、他再躲……

“！蓝忘机！”黎明明恼地直呼了他的名字，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踮着脚凑上前去。

这下看你还怎么躲！

完全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举动，蓝忘机的心“砰”地猛然一跳，一时间，只能呆愣地看着眼前人：“……是。”

两人离得近极了，许是刚刚沐浴的缘故，少女身上的馨香比以往浓郁许多，向蓝忘机直直扑来。抹额下的一双眼睛满含着疑惑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干嘛躲着我啊！”拧起眉头，黎明明不满地问。

……是啊，他躲什么呢……

僵滞在原地，蓝忘机连眼睛都不敢眨，直到实在干涩地受不住，才勉强眨动一瞬；少女呼出的热气轻扫在他脸上，叫他忽地全身燥热起来。

“明、明明……”他张了张嘴，想叫她莫要靠得这么近，却被对方“狠狠”打断。

“你说！你在不高兴什么呢！”见这人总算能看着自己了，黎明明趁机装出凶狠模样。

她向来不会装凶，只是此时的蓝忘机也已经完全无法分心去想这幅模样有多可爱了。

第一次如此紧张，他竟什么也瞒不下去，脸上好似也热得很了。眨眨眼，他磕绊着反问道：“你……为何，如此关心……孟、孟公子？”

？

“嗯？”黎明明懵了，脚跟落地，手上却还没有松开，看着身前少年泛红的脸。

“你这是吃醋了？”不知为什么，她脑子里就只冒出这一个念头。

蓝湛，蓝忘机，蓝二公子这么个小古板，竟然，还会吃醋？吃的哪门子的陈醋啊？

黎明明感觉到他用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问她：“何为吃醋？”

“额……”这要她怎么解释嘛！好像不管怎么说都听起来很自恋吧……

要不、、就不解释了？

轻咳一声，少女正色道：“总之——我向泽芜君关心孟瑶完全是因为我觉得他缺少了很多来自旁人的关照！而且他离了清河很有可能会无处可去，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终于松了手里的衣服，她仔细地抚平褶皱，然后环起手，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孟瑶的遭遇，蓝忘机知晓一二，只是他觉得，此事无需她去管。

“……”

等了半天，对方又不说话了。按下砰砰直跳的太阳穴，黎明明顺了几口气：“蓝湛，你多少回我一句吧？”

“……嗯。”

“……”

好吧，她决定放过他了。今天的蓝忘机同学有哪里怪怪的。

“算了，咱们还是办点正事吧！我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说着，黎明明动身往蓝忘机身后走去，却没想到他也跟着自己转了身。

“做什么？”

“唉唉唉，你别转过来——”黎明明抓着他的胳膊将他转了回去，“站好不要动。”

见他听话地站定了，她从腰间乾坤袋里掏出一卷皮尺，将尺的一端按在他肩膀最左侧，展开皮尺一直延伸至最右侧。

“嗯……”记下数据，她又叫蓝忘机抬起双臂，将皮尺围着他的胸绕了一圈，随后是腰间。

蓝忘机又僵了身子，待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才渐渐放松下来：“怎么忽然量起了尺寸？”

“蓝先生说要给你添新衣，蓝溪姐姐要我帮忙呢~”黎明明量着臂长，回道。

相比于少女无比自然的状态，蓝忘机显得拘谨很多，同时他也有些微恼，她有时似乎过于不注重男女之别了。

而他却也总是对此抱以默然的态度……

又想起昨夜，蓝忘机愣了愣，叹了声气，决定暂且将此事放至一边。

说起新衣——“蓝溪师姐今日将新衣送来了？”

“嗯嗯是啊！”谈到那些个衣服，黎明明就心生欢喜，“总共有六身呢！两身是弟子服，其他四身也都可是好看！还有四双鞋子~大家的手都好巧呐~我就不行啦~”

这么说着，黎明明放下皮尺，站直了身子，抬手量了量蓝忘机的肩膀到了自己的哪里，嗯？这个为难的高度——

眼睛上面一些，又好像是在眉头……应该差不多就可以、不需要太精确的吧？

蓝湛怎么不知不觉就长这么高了？这才几岁呢，今后几年再窜一窜，都要长到屋顶上去了吧！

“嗯。”前面的人应了一声。

“嗯？”应的什么？总不会是赞同我不会女红？

“你穿着新衣，很好看。”

愣了愣，黎明明“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蓝湛小朋友嘴还挺甜的嘛！

尺寸量完了，她收起皮尺，从蓝忘机身后一蹦来到他跟前，展开双手转了一圈：“呐！看在你夸我的份儿上，给个小福利，再给你看两眼~看完我就要找蓝溪师姐去了~”

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站定，黎明明对蓝忘机扬起笑脸：“行啦~看够了就别不开心啦！小小年纪不要有这么多心思嘛~我走啦！”

搭上他的肩膀拍了两下，不等他回应，她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果然，是个姑娘被夸好看都会可高兴可高兴的~

静室的门再一次合上，屋里沉寂下来。

过了许久，蓝忘机才缓缓抬手，捂上发烫的脸，耳尖红的要滴血。

——

……

两个月后，云深不知处已经基本修建完成。忽然有一天，传来消息说，莲花坞在一月前被灭门，现已被温氏占领，设为云梦监察寮。江枫眠夫妇惨死，江晚吟、江厌离，还有魏无羡三人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惊得黎明明花了整整一天才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从没想过，岐山听训的结束，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不不不！只说是失踪，又没说是死了！他们这么机灵又厉害的，肯定没事的！她这么安慰自己，也这么安慰蓝忘机。

云梦江氏被灭门，让各世家与温氏彻底崩盘，蓝氏、聂氏、金氏三大世家齐聚金鳞台，商议联手伐温，开展“射日之征”。

那日的商议也是为云梦江氏抱不平的，却不想，众人商议未定，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云梦江氏请战！”

云梦江氏！黎明明连忙看去，只见江晚吟带着数名身着紫衣的江氏弟子，步伐坚定地走了出来。

眉宇间淤积着一股更为浓重的戾气，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他现在，应该已是云梦江氏家主了吧……黎明明神情黯淡。

云梦江氏被灭门，现成为云梦监察寮，也不知他是如何挺过那段日子，重振旗鼓，带着江氏弟子前来请战的。

“紫电。”坐在一旁的蓝忘机认出江晚吟手中指环。

“紫电？”黎明明小声问他。

那是江夫人虞氏一族家传法宝，作战时可化为一道鞭。

是江夫人的法宝啊……

江晚吟请战，金宗主金光善自然乐意，请他入席之后，四大世家继续商议射日之征。

结束后，黎明明与蓝忘机找到江晚吟。

“江澄，莲花坞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和魏婴阿离都还好吗？”

垂眸，江晚吟深吸了一口气，道：“阿姐正在金鳞台。先前遇见宋兄，我们托他将她送来。金夫人对阿姐喜爱有加，定会护好她。魏无羡他……失踪了。”

“失踪？”黎明明与蓝忘机相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皆看出凝重，怎么会失踪呢？难道是在躲避温氏追兵时被冲散了吗？

江晚吟回忆道，那日他与魏无羡约好在一家客栈碰面，可他足足等了五日，却不见他的身影。后来才听说，是被温氏的人抓走了。

“又是温氏！为何要紧紧相逼！”黎明明气得捏紧双拳。

为了不让江厌离担心，江晚吟希望他们不要将自己也要一同出征，甚至于自己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她，等射日之征胜利结束，他会再回来寻她。

几月不见，这个江家的少年郎，忽然便长大了。

——

……

清河聂氏最先反击，杀了温旭，夺回不净世。

姑苏蓝氏与云梦江氏一道，攻上岐山教化司，先前听训的各世家弟子的佩剑还被收了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