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留在清河

岐山脚下。

担心怨气压制，蓝忘机没有让黎明明跟着他与江晚吟一起攻上教化司，而是让她在这里等着，还派了四名弟子保护她。

黎明明已经揣着手转了第八圈了，每转一圈，都要伸长了脖子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终于，远远走来一群白色与紫色的身影。

“蓝湛！江澄！”她提起裙摆向那里跑去，奉命守着她的四名弟子忙追在后头，万一黎姑娘磕碰着了，他们可怎么和二公子交代！

一直跑至蓝忘机跟前，黎明明才停下来。身后押着温氏修士的弟子也跟着蓝忘机和江晚吟停下脚步。

“归一。”扶住她的肩膀，蓝忘机将手中的归一递给她。

接过剑，黎明明探头看了眼那一群温家修士，长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蓝湛还有江澄都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啊！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刻也站不住。

顺手牵过黎明明的手，蓝忘机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既已取得佩剑，便先去往清河，与金氏聂氏会合。

在路上，黎明明听得了魏无羡的事情。

被扔下夷陵乱葬岗，尸骨无存。

……不会的！她才不信呢！魏婴这个小滑头，各种点子都这么多的，怎么会任人摆弄呢！那些个温家修士嘴里没一句话可信，肯定都是骗人的！

一行人赶至清河，金氏的人也才到。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不净世遍地都是尸体，那城门上，还挂着温旭的人头！

黎明明刚想与许久未见的江厌离打声招呼，余光就见着那高高悬挂在城门上的人头——一地尸体她勉强也接受下来了，但那还在淅淅沥沥滴血的脑袋……她真受不了！

向后退了一步，她攥紧蓝忘机的衣袖。

“那是温旭。”带着黎明明向前走了两步，蓝忘机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温旭……？给自己壮了壮胆，黎明明抬起头再向那只脑袋看去，果真，是温旭。

温旭死了。

金子轩恭喜他们大仇得报。

那张满是死气的脸上还维持着他死前的狰狞表情，看起来惨极了。但黎明明的心里却好像感觉，十分畅快。若是以一命换一命的话，温旭死一次，真的不够！

注意到蓝忘机拿在手里的两把佩剑，其中一把是魏无羡的，金子轩有了猜测：“你们难道——”

“岐山教化司，烧了。”

说话间，一金氏弟子将他的佩剑也呈递上来。

金子轩自然是心喜的，他带了几百金氏子弟前来，本想与他们商量一起攻上岐山教化司夺回佩剑，倒是被他们抢先一步。

他又问魏无羡去了哪里，在他们身后与弟弟重逢的江厌离也问了，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没有人愿意相信魏无羡死在了乱葬岗里。

——

……

花了几日处理遍地的尸体，然后，齐聚的四大世家便要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赤峰尊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因其他人要商议事宜，黎明明便去陪着江厌离，女子的心思还是比男子要更细腻些，也更好相处。

几日相处下来，黎明明发现，阿离真的是一个温柔似水、极好极好的女子！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十分坚韧强大。她只是安慰了几句，她便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态。

而且她照顾人的本事也非常非常好！明明是黎明明过去陪她，却总是受她的照顾。江厌离知晓黎明明喜欢好吃的，平日里熬汤也要给她留出一碗来。

黎明明实在是不好意思，便从自己的小仓库里把爱吃的零嘴与她分享。

江厌离偶然间发现黎明明不会盘发，也不多问，教与她许多简单的盘发技巧。

黎明明真真是感动极了！有时候她甚至还想，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姐姐该多好！

这日与江厌离谈完心回屋的时候，黎明明碰上了恰巧也要回屋去的蓝忘机，后者脸色沉沉，显然是有心事。

“蓝湛。”她叫住他，小跑着上前。

蓝忘机停下移门的手，看向她。

“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有分歧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望着她关切的脸，他不知该道如何。

他已请战夷陵，明日便要与江晚吟出发。只是这一次，更是凶险，她不能跟着去。

清河同夷陵的距离小于岐山与兰陵的距离，所以他们应当不会受到束缚的牵绊。

只怕——她不愿。

“蓝湛？”看他没反应，黎明明又叫了一声。

之见蓝忘机呼了口气，转过身，神情认真地看着她：“明明。”

“是，我在呢，你说吧。”她也认真地听着。

“明日，我与江晚吟将带人出发去攻夷陵。”

眨眨眼睛，黎明明想着，是不是夷陵太难攻什么的，才让蓝忘机看起来这么为难的样子，于是安慰道：“嗯嗯，你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你留在清河。”

“……什么？”黎明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面前这人神色认真非常，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留在清河。”

“为、为什么啊？我可以替你们治伤，为什么不让我去！”

夷陵在云梦附近，离清河远得很，即使是御剑，也得要一两天才能到，再算上攻打的时间，他至少要去半个月！自打黎明明有了自我意识到现在，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顶着少女质问的目光，蓝忘机为难地解释着：“……这一役过于凶险，我担心无法护好你。”

“就是因为凶险，才更需要我啊，在战场上，一个医疗兵有多重要你知道吗！蓝湛——你再考虑考虑吧？”

“……等我们回来，我给你带零嘴。”

“……”

抿唇，黎明明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蓝忘机见她垂下头，同自己擦肩而过，快步走入她的屋里。

房门重重合上。

她生气了。

这个结局，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心中不免有些苦涩。

……

待他再一次见到她，是第二日早晨。

一移开房门，便看到黎明明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个鼓囊囊的包袱。见他出来了，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他的跟前，将包袱往他怀里一扔，然后环着手，别过头：“呐！给你准备的干粮！”

错愕地刚想开口，她又道：“不要和我说话！我在生气呢！要是你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就一直生气下去！你给我买多少零嘴都没用！听到没有！”

“……听到了。”蓝忘机看着她，眼里有笑。

黎明明偷偷瞥了他一眼，感受到他心里的窃喜，又气哼哼地转过头：“总之！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嗯。”笑意又添了几分。

交代完，黎明明便头也不回地回屋了。她可不想目送着他走！

——

……

接下来的日子里，黎明明也没有让自己闲着。她与赤峰尊说了关于自己能力的事情，希望可以帮着去治疗那些受伤的人。

这种能力在此时自然是迫切被需要的。她很快就与江厌离一同投身于救治伤员的工作中。

她的效率很高，几乎一天可以治愈百来名伤患，不出四日，所有能医好的伤患都痊愈了。

然而身体的伤口好了，心灵的创伤却无法痊愈。有很多伤员落下残疾，对将来的生活失去了希望。黎明明又与江厌离召集几名修士，一个个地去开导他们。

只是很多时候，都是她一人在忙。

从蓝忘机离开之后，黎明明就没有让自己好好休息过。

直到江厌离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晚将她请来自己屋里。照黎明明的话来说，她要对她进行心理辅导。

——

……

“阿离~你叫我来做什么呀？”跟着在桌前坐下，黎明明问向带自己来的女子。

为她盛了碗汤，江厌离微笑着道：“只是谈心罢了。我见你没怎么用晚膳，便熬了些莲藕排骨汤，莫黯喝了吧。”

“哇~谢谢阿离！”黎明明受宠若惊，端起碗，拿起勺，捞起一块排骨就往嘴里送，“好吃！”

黎明明觉得，江厌离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呢，性格体贴，做出来的食物也好温柔！

将手搭在桌上，江厌离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弯了弯眉：“莫黯近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尽己所能嘛！”黎明明放下勺子，摆摆手。

“只是，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好好休息才是，可别熬坏了身子。”江厌离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叫蓝二公子看见了，他会担心的。”

笑容在黎明明的脸上僵滞，渐渐消了下去。黎明明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其实我每天都很累，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什么都不去想，每天沾上枕头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阿离，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微微红了脸，她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过于矫情，“——我还蛮想蓝湛的。”

“想蓝二公子吗？”江厌离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只是黎明明的下一句话，又叫她不太确定了。

只见那姑娘皱着眉毛，面色纠结：“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原本一直待在身边的一个人，一下子离我这么远，然后又有好久都见不到面……而且他这番多危险啊，所以我就很担心……阿离，江澄和蓝湛一起去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点了点头，江厌离自然是懂得这滋味的。她心里又何尝不担忧自己的弟弟呢，但却不似莫黯这般厉害。

“我觉得，蓝二公子回来以后，一定不希望见到的是满脸憔悴你。所以莫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若是你一人不敢入睡，有我陪着你。”

从汤碗中抬起头，对上江厌离温柔且担忧的目光，黎明明倒是扭捏了起来：“——真的能陪着吗？阿离今晚……能和我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了。”看着她的模样，江厌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

……

昨夜在阿离的屋里睡了个好觉，黎明明心里也舒畅了许多，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自己屋子走。

闭上眼睛打着哈欠，转角却撞上一堵肉盾。

“哎呀——”一时没反应过来，黎明明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所幸被那人揽着腰牵了回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衣料，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她懵懵地抬头，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呢：“蓝湛！你回来啦！”

“嗯。”今早到的清河，与赤峰尊交付了消息，蓝忘机便来找她。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回应，原是已经起了。

看着她在自己怀里迷糊又兴奋的模样，他烦忧的心情好了些。

轻推着他的胸口向后退了两步，黎明明再将他前后上下看了个遍——很好！看起来没受伤！

“什么时候回来哒？”

“刚到。”

似乎想到什么，黎明明正了正神色，朝他摊手：“那么，我的零嘴呢？”

后者无奈地微勾嘴角，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屋里走。

在矮桌前坐下，黎明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两包、三包……许多许多包着油纸的零嘴，看得她眼睛都直了！

桂花糕、红豆糕、花生酥、梅菜烧饼……还有糖葫芦！

“哇~蓝湛，这么多，都是给我的？”黎明明惊讶地捂嘴。

得到肯定的答复。

忽然就，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