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27

底下的人其实没几个相信皇后的慈悲面孔，包括齐妃。

齐妃跟在皇后左右，无非是觉着嫡庶尊卑有别，皇后无论如何都是皇后，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有阿哥的皇后。

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也就新晋的嫔妃还没看清皇后的真面目。但是聪明的已然都吊着一颗心，绝不会全信宜修所说的话。

只是人性的复杂即是如此，明明她们都知道宜修是在添油加醋，却依旧被轻而易举地挑动起妒忌的神经。

年世兰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几乎要把长甲崩断。

丽嫔的脸色比年世兰的还差。她年轻时姿色过人惹皇上宠爱，如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与年老色衰的齐妃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除却齐妃与这两人，其余人还算平静。

可若是真平静，又怎会一句话不说，静默得可怕……

“当真是小狐狸精！”齐妃咬碎了银牙，可她又能如何？骂得最凶的是她，最无力的也是她——

没脑子，没家世，自己和儿子都不讨丈夫喜欢，她就是想弄死小贱人都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办法。

丽嫔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又是酸涩又是嫉妒，“就算有命勾·引皇上，也未必有命怀上龙胎！”

“就算有命怀上龙胎，也未必有命生下来。”曹贵人温声接过话，见众人看向自己又温和一笑，看上去没有半点戾气。“嫔妾只是想到生温宜时艰难，觉得为母不易。”

“行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本宫相信你们心里有数。”见目的达成，宜修搭着剪秋的胳膊站起身，“本宫乏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众人起身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见华妃一心惦记着卫采星，没打算招呼自己拉帮结派，安陵容放心地跟着沈眉庄走了。她心里确实有几分担忧，不过今日见着沈眉庄，反倒安心了些。

“难为你今天为我出面。”进了存菊堂，沈眉庄拉着甄嬛和安陵容的手坐下，“下次还是别这么莽撞了，若是华妃真记恨上你怎么办？”

“大约是觉着我家世微末又不算受宠，华妃倒没那么敌视我。”安陵容顿了顿，又道：“对，她还觉得我相貌平平，所以不太把我放在眼里。”

沈眉庄知道她有心逗自己开心，便配合着笑了起来，“你若是相貌平平，咱们三又怎么会有机会再宫中相遇呢！只是我失了宠，日后不能帮你们什么了……只盼着不会拖累你们。”

“什么拖不拖累的！”甄嬛抓紧三人交叠的手，“难道眉姐姐以为我们之前推你上前，就是为了博好处的吗？”

沈眉庄柔柔一笑，语气坚定，“怎会！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若是得宠，最先受益的自然是我自己。我只是有些愧疚，是我识人不清，才误了我们的计划，甚至可能害你们因我受到皇上的迁怒。”

“十几年的情分，哪儿有什么看清不看清的呢。”安陵容安慰道，“人是会变的，咱们哪儿能时时刻刻洞察人心……眉姐姐何必自责，此事本就是背主的人的错。”

“陵容说得对，人是会变的！”甄嬛附和道，“卫采星既然想做那个背主求荣的人，那就让她去好了。这后宫吃人不吐骨头，她一无家世二无宠爱三无聪敏，脱了你的庇佑，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能应对其他人。”

两人之间的情分非她人能比，出了这事儿，她心里的怨愤不比沈眉庄少半分。

安陵容瞪了瞪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还不算受宠？今儿不就仗着宠爱，都敢不来景仁宫请安了吗？”

沈眉庄微微蹙眉，回想起昨夜的场面她仍是止不住地恶心，但还是解释道：“皇上的确不是宠爱她，更像是把她当做……”她抿了抿唇，看见安陵容懵懂又明媚的双眼，几个词来回在口中转了一圈，努力挑选了个还算文雅的形容，“更像是把她当做可以任意摆弄的玩具吧。”

“后宫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也并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宫里的宫女虽是包衣，但也是八旗出身。”甄嬛补充道，“她今日未能请安，皇上也不曾为她善后，可见卫采星在皇上心中并无多少分量。”

不明真相的两人一路推演出这个结论，至于那些香囊和香料就这么隐匿消失。

作为半个始作俑者，安陵容觉得她们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昨夜的荒唐，三分之一源自浮翠流丹与龙涎香的交融，三分之一源自卫采星蠢蠢欲动的野心，最后三分之一是因着男人的来者不拒。

也就是说，雍正对卫采星没有一分青眼，有的只是发泄血脉里的破坏欲的冲动。

相比于康熙，雍正活得格外克制。

这一份克制里，既有因为磅礴野心看顾全局的主动，也有重臣虎视眈眈不得不为的被动。

安陵容知道，一旦这个男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帝王，不再受年羹尧、隆科多等人的威胁，他的生杀予夺、穷奢极欲定会彻彻底底地释放出来——这就是权力之下激发的人性。

安比槐不过得了个县丞之位便是如此，安陵容无法相信作为天下之主的雍正不会如此。

而如今的卫采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宣泄的工具，但倒也并非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安陵容只装自己什么都不懂，“卫官女子背叛了眉姐姐，我们必然是站在对立面上了。眉姐姐，卫官女子不会趁机给你找麻烦吧？”

沈眉庄轻蔑地冷哼一声，“她若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便试一试。”

“说来，皇上似乎还未曾下旨夺去姐姐协理六宫的权力。”甄嬛若有所思，“看来皇上心里还是有眉姐姐的。不若……”

她想让沈眉庄服个软。

甄嬛看着清冷，却不是不懂变通一头钻到底的人。后宫里能依靠的无非就是家世、宠爱以及子嗣，沈眉庄若是能放下身段服个软，只会有利无弊。

然而沈眉庄却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什么有没有我的。若是有我，我又怎会受如此屈辱！我是济州协领沈家的嫡女，不是让人玩弄的青·楼·妓·子。沈家的门楣更不能因我受辱！”

大约是因着家世以及沈眉庄端庄的性子，雍正待她向来敬重，便是侍寝时两人也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情动之时，偶有失控也只是力度上的变化，绝不会任意摆弄她的躯体。

昨夜的事情对沈眉庄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在她眼里，雍正的行为非但不是对她的宽容，反倒是对她的侮辱。

若是要让她像卫采星那般使出勾栏花样，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供男人玩·乐的工具，不若一刀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