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歌女琼琚

从臣宴开始的那一刻，泠月就该知道，这就是闫煜的一个套，一个天大的阴谋。她吟出的那首诗，早已是他预想之内，他了解闫净，也通过闫净了解了泠月。

太狡诈了，太狡诈了。泠月想不出其他的事来形容闫煜了，该死，就连她自己也快要沦陷进师父的思念中。颜安的脸如今成了“她的”，坐实了和亲，泠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哪知闫煜不再谈论闫净，而是笑着拍了拍手，只见一个女子被侍卫半推搡地推到厅中心，此女子衣着华丽，桃腮杏面，一袭火红长纱落地，几朵彼岸花开满袖口，三千青丝随意挽起，只有一支金钗做点缀。腰间缠着墨色宫涤，芊芊柳腰浅显易见。她是满脸的不情愿，皇后虞氏见此歌女，脸色也变得铁青。萧衍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琼琚？你怎在此？”那个被称为琼琚的女子似乎说不出话，一个劲的摇头，萧衍暗道不好，连忙冲闫煜拱手：“陛下，此女不过是臣赎的一名歌女，为何会出现在此脏了陛下的眼？来人，快带下去。”众人皆知，萧衍好色，长醉于柳巷花街，曾赎过一个歌女，便是琼琚，可见是用情至深。

而闫煜把玩着酒杯，不看下面的闹剧：“朕就想看这女子。”虞氏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就差冲下去将琼琚杀了。闫煜将酒杯在桌上敲了三下，一旁奏起乐，琼琚却是不动，闫煜摸了摸腮，朝着身旁一个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取出满是刺的长鞭，毫不留情地打在了琼琚的身上，琼琚隐忍着，却是迟迟未动，萧衍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忙又拱手：“陛下，自臣将琼琚赎回便再没让琼琚舞过一曲，如今怕是舞技生疏，怕碍了陛下的心情，这才迟迟不动身，不如将她带下去，我去向玉楼要几个歌女来助兴。”言罢萧衍忙起身去办，而闫煜却是缓缓开口：“一个奴婢罢了，何必如此着急？朕不过是帮爱卿调教一下而已。”说是调教一下，看着琼琚马上就要倒下去，众臣更是脊背发凉。“罢了，罢了，这般朕倒是没了兴趣。”

说是这般说着，闫煜又话锋一转，将众人整个措手不及：“颜安明日启程？”泠月见自己忽然成为焦点，就连站起福身都有些困难：“回陛下，颜安明日即刻启程。”闫煜大笑：“哈哈，好，好，我明日自会为你备上红妆十里，你只管安心嫁过去便是。”“颜安谢陛下恩典。”泠月又福了福身子，却听见厅中心的琼琚却是倒了下去。泠月毕竟自小被灌输不少“医者仁心”，此时她已经是按耐不住，急忙冲到厅中心，想为琼琚疗伤，而萧衍见一个“一国公主”竟然会医术的谎言即将抛出，急忙道：“莫让她伤了公主！把此人带下去吧！”

泠月稍有不解，转头看着萧衍，萧衍却皱着眉头冲着她摇了摇头。泠月急忙看向闫煜，果然，闫煜的脸黑了一下，却又马上生硬地换上笑容：“公主心善，不过自有人会为她疗伤，回位子吧。”泠月只好起身，缓缓回座。谁都不知，在这插曲结束前，在琼琚被带下去之前，皇后悄悄命一名侍女在厅外早早候着······

琼琚被人粗鲁地搀着，伤口裂的越来越开，血肉与厚重的衣纱黏在一起，可在她进宫前被服了噤声丸，此时的她想叫也叫不出来，异常痛苦。她不知自己会被带向何处，中途隐约感知到换了一批人将她搀扶着，走了许久的路，却被粗暴地扔进了一间柴房里面，侍女振振有词：“娘娘有懿旨，关心到你一小小民女怕会迷惑君心，倒不如一死换君王一稳。”

琼琚绝望地瞪大眼睛，拼命地摇头，豆大的泪水划过脸颊被月光闪烁着，知道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寻不上了，伴随其的，只有破旧不堪的木门被粗暴地关上的声音。琼琚拖着身子，用力地拍着门，到最后筋疲力竭了便用手指挠着，门上多出了几条狰狞的血迹。她的头靠着门，强忍着腰上的疼痛，昏睡了过去。夜间寒冷，冰冷的地板就算隔着几层纱裙也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凉。

宴会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琼琚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中断。众人饮酒聊政，到最后醉了也将家长里短拿出来唠唠。泠月只觉得煎熬，她注意到萧衍的脸色非常难看，刚刚从厅一旁进来一个侍女，正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可见便是琼琚的，可是现在无法找借口离开，泠月甚至能感受到萧衍内心的焦灼。萧衍忽然看向泠月，他紧皱的眉头还未消散，泠月回了他一个慰藉的微笑，比了个手势：宴会结束，一起去找。

萧衍轻轻点头，两人便全程没再讲过话，一直饮着酒。

宴会上一些大臣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因为他们是支持闫净回朝一党，如今闫净一党的萧衍的歌女被当众侮辱，可以说是打了闫净一党的脸，利落干脆。闫煜现在正在一步一步瓦解这闫净一党了。

潋奕却和大臣们交谈着，毕竟是情报铺，多少能从这些老头嘴中撬出一些东西来。哪知这些个老头子却是一直在说着自家闺秀有多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类老套的话······也是，比起爱居花街柳巷的萧衍，他不知好了多少倍。他顿时觉得无趣，往萧衍那边瞟了一眼，只见萧衍甚是沉默，坐在对桌的泠月也是全程无言。他也很好奇琼琚究竟如何了。他的情报网藏得极深，如今他也未表明自己究竟是谁的一党，在闫煜一党看来是个炽手可热的角色。为了隐藏，他不能过多地关心闫净一党的人，否则会有人起疑心。潋奕这般想着，拿着酒杯，走进虞氏：“娘娘可否赏脸与臣共饮一杯美酒？”“有美男相伴，本宫自是最好不过。”虞氏讲这句话时，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闫煜，哪知闫煜却是没有理睬她，皇后僵硬地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潋奕一下变得亲近：“娘娘，臣知您并不喜欢那琼琚，虽说这是萧衍的人，臣却是心悦于琼琚姑娘。”虞氏脸黑了一黑：“此女真是不矜持。”潋奕：“可不是。不过您想想看，臣若是与琼琚姑娘在一起了，您可还愁陛下会将琼琚迎进宫？”虞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潋奕趁热打铁：“既然如此，烦请娘娘告诉臣琼琚位于何处，臣好趁机下手啊。”皇后虞氏有些醉了，笑着告诉了潋奕：“在···在柴房。”

待宴会结束，泠月与萧衍连忙起身便要往厅外走，潋奕急忙跟上：“诶诶诶！你们上哪找去！”萧衍道：“无论在哪，一定要找到。”潋奕掏出一把铜钥匙，二人不解。潋奕“啧”了一声：“笨，在柴房。”萧衍：“你怎得知？”潋奕见有大臣出来，急忙带着两人躲到厅外后面阴影处，“虞氏。”二人恍然大悟，急忙启程柴房，一路上侍卫懒散，三人正大光明走着也没人来抓捕。“宫中戒备如今竟连官宦府中的守卫都比不上了。”萧衍感慨。“可不是，”潋奕也附和道，“过于严格了些，倒是将守卫带的松懈了。”

一行人到柴房时，琼琚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就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仅有薄薄一层稻草的冰凉的地上。透过月光能看见美人还在微微地哆嗦着。萧衍轻轻地将琼琚横打抱起，泠月想起刚好带了几粒噤声丸和解药，泠月正好小住摘星阁，药箱行李都在摘星阁，一行人夺过层层戒备回了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