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之章 近代工业前夜(北国风华篇)

　　十月一十四日上午九点三十分零八秒，我已经提前得知了电解厂开业的消息，但我还是先坐在冒险者协会的二楼。“看你的表情，你已经想通了呢，拉耶卡小姐……不，现在应该喊你拉耶卡老板。”

　　“消息真灵通……我确实是来告诉你我要加入冒险者行列的，但我有一些问题你必须要回答我。”

　　“嗯……我尽量。”榭丝缇娜放下茶杯，“但我只想回答三个，我也要工作的嘛。”桌上还有半只玫瑰饼。

　　“第一个，冒险者好玩吗？有意义吗？”我注意到了榭丝缇娜脖子上也挂着一条银白色的、挂着十字架的项链。

　　“当然，体验各式各样的冒险委托，杀死更强力的怪物是我们的追求。”

　　“第二个，我能入股冒险者协会吗？”

　　“入股？”

　　“就是投入一定的钱，让你们运用这些钱赚更多的钱的意思。最后分红……”

　　“真是大胆的想法……”

　　“哈哈哈，这个恐怕我不能回答。”在我签订冒险者契约的时候，榭丝缇娜回复我，“但我能为你指明前路，教国的军官学院和法西列普的帝国学院，都是研究魔法的好地方。顺便一提……在这个世界上，魔法是被畏惧的存在，我想你也能明白洛加丽公主背负了多少。好了，会面到这里结束吧。”

　　我走下楼，将申请书交给前台，“谢谢。”我接过初级冒险者带有的青铜标牌，“连名字都雕刻出来了。”我走向工厂的路，“冒险者按照活跃度和实际表现分为青铜、白铜、黑铁、白银、黄金、白金、刚玉、钻石。”啊，好没有特色的分类，“截止昨天，钻石选手全部死完了，据说是极北地区的龙种太过强力。”我默念道。

　　我把青铜狗牌丢起来，“哦，下雨了。”我把伞撑开，因此我也是伊里提斯第一个用油纸伞的人，走过木制吊桥，这条水渠是我们挖出来的，第一作为护城河，第二就是灌溉工厂东南方的农场。“在对萱芙娜拿来的白金碎片分析来看，大概是18k金，为什么要说大概呢？”

　　上午十点半，通过第二个石桥后就能看到深处的农场，也是伊莎洁塔的新家，每天我都要去那里落脚。古斯特尔在修理自行车的链条，第一台用兽皮充气的自行车停在这里，伊莎洁塔在教父亲怎么修，莉安洁塔则撑着伞。“太太，你们怎么不去里面修呢？”

　　走过甜菜地，路过小麦田。“是我要求在外面的，难得有这么好看的伞，当然要显摆显摆。”莉安洁塔太太笑得眯着眼，“还有啊，我想做些容易溶解的糖。你知道的，我的甜品在王都几乎天天售空，为了保密我都搬到这里住了，但是砂糖的溶解太慢了，绵糖又不适合甜品，有什么办法吗？”

　　“糖的储量如何？”

　　“富余……可以说极其富余，自从该用甜菜之后就真的不会断糖了。”

　　“那就行，糖的改制我会来想办法。还有哦，糖不要多吃哦，为发胖的。”我揪揪伊莎洁塔的小脸，“你看，您闺女都满脸肉了。”

　　伊莎洁塔一直没说话是因为这个，“我知道！我也想少吃甜食的嘛。”古斯特尔也把自行车修好了，“还不是妈妈，她总叫我尝尝……”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去工厂开启新的篇章。”

　　我胸前口袋中的钢笔极其瞩目，来到会议室进行每日的早会，“额，今天我来的有点晚，但是不影响。”我取出钢笔，看着大家也换上了衬衫、黑裤子黑外套，越来越正式了，这是十九世纪成型的现代西服，至少从服饰看我们领先了几个世纪。

　　伊芙琳娜也从前门进来，“嗯，这种衣服看上去真的帅气。轩威亚！领带不是那样戴的！那么乱，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你！”她又走过去给儿子整领带。

　　“伊芙琳娜太太，这种服饰的日产量是多少？”

　　“说起来惭愧。”她一边揪着轩威亚的领带，“对面料的要求很高，一天只能做不到十件。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做的衣服……”她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不要你帮我改进，我自己来，要知道我和莉安洁塔是魔法工坊同期的。齿轮这种东西我无师自通，更何况我还有我儿子，对吧，儿子！”

　　“那就交给你了。”

　　“关于‘suit’也就是西装的定价，我觉得在200银币左右比较合适，目前加工手段只有人力，这种西装更是奢侈品。”萱娜计算道。

　　“这么贵啊。”伊芙琳娜喊道。

　　“劳动所得嘛，当然我们还要交税，不然我们也得不到这片地。”我从窗口望去，炼钢厂的烟囱开始冒气，蕾雅读出了我的一些想法，“放心吧，凛姐姐，所有的排烟管都进行了改造，那些白雾都是水蒸气。”

　　前几天，进行的排烟管改造花费了近三金币的费用。“这是今天的电解厂和石油化工厂开业规划，请过目。”在吵闹声中，我接过萱娜递上来的安排。

　　“电解厂的电极质量需要进行检测，氯碱工业产生的湿氯气、氢气对钢铁的腐蚀性，需要使用铬镍合金钢作为容器和导管。”伊莎洁塔抽着蚕丝，一边说着不符合年龄段的专业词语。

　　“对了对了，上次那个衣服，是叫汉服吧。”伊芙琳娜跑过来。即使是她，手指上也有被针扎的痕迹。

　　“对，你想多做几套吗？汉服一般用在正式场合，祭典或者是朝见。”我接着说，“伊里提斯是不是没有这种服饰？”我注意到了伊芙琳娜的十字架项链。

　　“是的，没有，所以我想在明年年初的元旦祭推广出去……”伊芙琳娜和大家的目光都朝着我。

　　“那我们就进行首秀吧，在这场元旦祭上！”

　　我走出门去，“好了，各位，开始今天的准备吧。我来负责电解厂的机器校核，萱娜和往常一样负责纺织厂和染坊，轩威亚带着其他人去炼油厂。今日的任务很繁重，每一步都决定着进一步的计划。”

　　拆开冷却的电极砖窑，尘土飞扬过后内部黑色的粘土石墨电极烧结完成，“用这么原始的方法烧制的电极，不知道能用多久。”我扛着电极走向已经建成的电解厂，启动头顶的吊机，将电极插入指定位置，“进行第一次实验吧。”我再把另一支电极插入位置。

　　“由于是技术性测试，我们就用碳酸钠溶液进行初次测试，这种溶液电解和电解水没有区别，碳酸钠只是用于增大导电性。”路易讲解道。

　　电极表层产生的气体沿着两个金属导管从液体中分离出来，下层的加热装置用于更快地分离气体。“控制温度在52摄氏度……”通过密封玻璃窗向内部观察。

　　“电极气泡稳定，加热线圈功率稳定，气体出口压力表示数117kPa，温度继续提高。”路罗亚望着观察口，“容器稳定，窗口较为湿润，密封完好。”

　　“温度提高至80摄氏度，压力表指针示数219kPa，且在70摄氏度时保持稳定，气泡速率也稳定了三分钟，温度速率验算测试完成，同时容器压力承受实验也已经完成。”我拿着不同温度收集氢气和氯气的瓶子。

　　我将瓶子递给路易，“氢气验纯听爆鸣声即可，氧气也能运用化学反应的剧烈程度和燃料的燃烧时间进行鉴别，注意安全。”我继续进入下一步实验，“路罗亚，快速降温，释放汽化潜热。”冷却水围绕外部的铜制换热器，液面上层气体遇冷在瞬间释放热量，并使得容器表面进行剧烈的热胀冷缩。

　　三十秒后，温度降下来了，“检查容器外表面是否出现裂痕、膨胀。”我看着电极，石墨柱上盛满的水分，已经撑破了电极的外皮。

　　“容器无体积变化，只有在下左侧有一小处裂纹，深度大概0.03毫米，肉眼可见。”路易在下方发现。

　　路罗亚带着纸板和瓶子跑进来，“氢气浓度在20摄氏度至60摄氏度之间呈递增趋势，在70至80之间没有变化。氧气则是在一直递增，说明氯气最大产生量的温度位点高于80摄氏度。需要再次进行一次实验吗？”

　　“不用了，容器压力校核和温度校核都结束了，这台机器已经可以投入运行。路易，开闸放水，剩余的纯碱溶液也要好好收起来。”

　　我抱来几个铁储罐，“这些个罐子是前几天多余的铁做的，现在优先在电解厂使用。由于市场上盐的限量购买，我可办不到一次给你们整来十几吨的盐。”

　　“那我们就去盐矿区开采吧！”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吧。矿物盐比较脆，用一般的铁镐就行了，别惦记着那些钢材啊……”我把采矿工具递给他们，“顺道帮我整些氟石来。”

　　“氟石？”

　　“就是一种绿色的矿物，主要成分是氟化钙，很像翡翠那样的石头，但比翡翠要脆很多，如果遇到了帮我带几个……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备好饮用水，千万不可饮用山洞河水。”

　　除了一些化学仪器，采来的矿物基本都堆在电解厂的地下室里，很可惜的是没有一块氟石。我前往炼油厂的所在地，从外面的窗户朝里面偷偷看。中餐结束后的一小时，他们开始了今天的计划，“……接着上午的安排，伊莎洁塔负责蒸馏塔的水压校核，按照公式的计算和实际操作以及蒸汽压力的实验进行，蕾雅辅助她。兰斯洛和我对减压分流塔进行强度校核即可。各位，所有塔设备的安全运行需要通过我们的细致排查，不得容有一丝懈怠……”

　　“诶，我是不是有点逼迫他们了。”我盘算着，然后前往堆放导线、电烙铁、酚醛树脂的物理学仓库。

　　“方糖的制作无非是用模具和高频振动结核，现在就需要振动器而已……”我默念，席地而坐以后，“线圈、铁、弹簧……外壳用铁片，电路就……”

　　“拉……拉耶卡小姐？”我面朝着房间内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我转过头去。“哎呀，都叫你不要乱跑了……”萱娜也跑过来。

　　“是莜娜对吧。”

　　“嗯……”小女孩害羞地低头，旁边牵着莜娜的萱娜慌慌张张的。

　　“看来恢复的不错呢。”女孩气色不错，面部透红，嘴唇也能恢复了血色，“不咳嗽了吧。”

　　“不咳嗽了……谢……谢谢……谢谢凛姐姐。”

　　“莜娜是来参观拉耶卡工厂的吗？”

　　“是萱娜姐姐要我来的，说是做新年的衣裳。”

　　我站起来，“萱娜，带她去伊芙琳娜那里去吧，省的下次又要单独做衣服。如果莜娜想留下来参观，那等会让她来找我。”

　　“嗯……”

　　之后，我又继续将铁皮弯曲，用颜料均匀上色，阴干以后，低碳钢做的钢筋比较软，我奋力扭动钢筋。“啧……没有机器是真的难……”额头上的汗水告诉我弹簧是真的难以扭动制作。我把绝缘导线缠绕在铁柱上，电磁铁制作完成，再打开已经注有魔力的铜块，将电磁铁两极固定，焊在铁盘上。

　　等我开始试验振动的时候，才发觉外面站着的女孩，她撑着油纸伞，窗外大雪纷飞。“看到你那么入迷，我就没忍心打扰你……”

　　“我之前答应你来着，要带你去参观的……走吧。”我放下手中的活，方糖振动器已经制作完成。

　　我牵着莜娜的手，“这边是……”通过窗户往里看，炼油厂的设备校核已经结束，厂房里剩下的人还在进行最后的调试，“这里面的人都是您的学生吗？”

　　“是啊，都是我的好学生。”

　　“看来比起魔法那种神乎其神的东西，大家更喜欢这种实在的。哦……这句话是我姐姐说的。”里面的人笑得开心，手中的纸页记录着数据。

　　“莜娜小姐今后想做些什么呢？”

　　“我也想研究科学，我想让更多得了肺炎的人活下来。”女孩子说得很天真，这句话并没有让我发笑。

　　“那我会安排你的老师。”

　　“不是凛小姐来教我吗？”

　　“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让最熟悉药物的人来教导你最好不过。”在电解厂的阶梯上，摸摸她的头。

　　在我回头的同时，“拉耶卡老师，我们已经完成了工业设备的校准。蕾雅和轩威亚正在整理资料，大体情况我来进行口述。”兰斯洛领着伊莎洁塔走进来。

　　“走吧，边走边聊。”我牵着莜娜往仓库方向走。

　　“……一号石油分馏塔最大承受液压115MPa，达到石油外压容器标准，原始壁厚设计为16.7mm，壁厚附加量为6mm。第一轮石油精炼测试时的内壁最大减压达到了78kPa，加护圈法兰减压86kPa，两对平焊法兰处减压89.6kPa。经过第一轮测试，结果表明容器能完全承受测试压力，各馏点馏份均达到78.14%，满足前期工业生产任务周期。”

　　带着莜娜走过一圈，兰斯洛的报告我一直在注意。“一号煤干馏塔的测试：容器壁最大减压是92kPa，液压实验时的最大油压为262MPa，低于容器钢16MnR的350℃许用应力325MPa。进一步的实验已经交给萱娜和轩威亚，在晚上七点之前她会给我们剩下的资料。”

　　最后来到纺织厂的一楼，“莜娜就暂时交给你了，伊芙琳娜，下班的时候把她送到莉安洁塔那里就行。”

　　“知道了。”她顺手关上厂门，“姐妹们！是时候为我们的二小姐做一身漂亮的衣裳啦！”

　　我来到会议室，“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 命的潮汐。终于，明日氯碱工业、石油精馏将要开始，半个月的努力着实够快的。”我很庆幸这里的矿产没有令我失望。

　　“也是基本把我家的铁矿用完了。”兰斯洛笑道。伊莎洁塔在旁边抽蚕丝，时不时望向我。“好了好了，剩下的事情明天的早会再说吧。晚上各有各的事情对吧，先回去吧。”已经下午五点。

　　挖盐矿的二人已经归来，“拉耶卡老师说要的氟石我们带来了。”路易将绿色的石头举过头顶，黄昏的一线透过树林的叶影，翠绿微光在他手中流动。

　　“快点去洗洗脸回家了。”我接过他们肩膀上的篓子，那块散发着绿荧光的石头中还透着丝丝蓝光，“伊莎洁塔，回去帮你母亲把糖溶液烧热，备用。”从最一开始就存在了吧，我将石头和盐分开放。

　　天色渐暗，萱娜牵着莜娜回了家，工厂到夜晚将停电整顿，水力发电机降低功率对铅酸电池进行饱和充能，我还要留下来制作一批铅酸电池再走。“那蓝色的光是什么？”自己问自己。

　　“可能是铀矿，一般来讲这种浅层盐矿中不可能会含有这种稀有的矿物，这也说明了那条地下河流的源头和火山矿脉有着极高的连系。”我取来河水，滴入几滴碳酸水，里面就到处是飘絮的白色。“矿物离子超标，而且不是几倍，而是几百倍。”

　　我接着取出花岗岩，用盐酸溶解之后加入粉末状的苯酚，“看吧，变紫了，这种花岗岩中富含铁……这种花岗岩在那山洞里到处都是，可想而知一口河水足以要命。”我取来地图，“我不能保证所有的工人都能够安全开采……”

　　“所以你才要找新的矿场。”

　　“工业刚刚起步，我们不能折损人才。”我收起泛着光的氟石，“铀矿确实是个宝贝，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是灾祸。”

　　“是放射性吗？”

　　“没错，这些铀原子带来的辐射量尽管不大，但要实际运用起来还早的很。”我将铀矿收入铅盒。

　　“好了，不说了，先把剩下的几个电盒子做完吧。”

　　晚上九点，我关闭工厂中最后一盏灯。“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凛。”我打开仓库门。

　　“你来多久了，萱芙娜。”

　　“也刚刚到。”

　　我收起桌上的方糖振动器，“和我一起走吗？”

　　“嗯！”

　　次回：十五之章 方糖钢笔与化学合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