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刀（十八）

当初钟荧与明秋山人离开良山时，藕花折茎，秋菊已放，良山中的红叶似火，熊熊燃烧着，像极了苏雾渊的那身红袍。而如今已是入冬的时节,一天冷似一天，竟觉得是几月前才刚从良山下来一般。

明秋山人和钟荧俱都换了冬装。钟荧的棉背心也早就圈好了一圈兔绒，暖和得很。明秋山人一只手压着帔子，一只手转着茶壶的柄。

上次她们师徒二人前往鸿声山庄还是因得苏济青有事相商，这隔了一年多又回到这儿来，也不知是何光景。

钟荧是正值青春的女孩子，身量拔高了不少，出落得更大大方方了，倒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性子，其余的实在没什么变化。

却不知苏雾渊如今是何光景。

却见这茶馆中又进了三四个公子哥儿，被茶博士领着看水牌。他们俱着华衫，模样俊俏，腰间或是佩刀或是佩剑，大约都是武学世家的少爷。

明秋山人拿胳膊肘悄悄碰了一下钟荧，钟荧便侧耳过去，谁知明秋山人却道:

明秋山人“ 你瞧那群俊哥儿，师父要求也不高，你的夫婿能挑个他们那样的就行。”

钟荧一听，无奈地回道:

钟荧“ 师父就不必担心孩儿的终身大事了，倒是师父，你什么时候能给孩儿找个师公呢？”

明秋山人“没大没小，你可是会取笑师父了。”

明秋山人说着，便不轻不重地朝钟荧臂上拧了一把。

那四个公子哥儿在钟荧的旁桌上坐定了，不一会儿店小二便上齐小菜和几角温好的酒，又上了一壶雨前。紫衫公子道:

紫衫少年“赵兄怎的要了壶茶来，多没意思，何不与小弟一起饮酒，也去去这寒气。”

那被称作“赵兄”的公子看上去年及弱冠，一身葱白直裰，外披了件月下白的氅衣，玉冠束发，丝绦束腰，倒是没有配兵刃，一副书生模样，自有旁人所不能及的翩翩风度。

这位赵公子道:

赵公子“说来惭愧，劣兄向来滴酒不沾的。扫了众手足的兴致，劣兄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红衫少年“尊兄何出此言？”

另一位红衫少年道，

红衫少年“须知我们的酒兴可是时时刻刻都散不去的，尊兄不必介怀。”

剩下那位便道:

白衣少年“不过这杯酒，大哥却是要喝的，就罚你罚你方才在鸿声山庄与那苏庄主与苏三爷侃侃而谈了好半日，直把兄弟们都撇在一边去，大哥呀，这令妹还未曾嫁去苏府，你就如此迫不及待要与这未来的小舅子畅谈了吗？”

钟荧本无心听他们说话，却在他们提及鸿声山庄时上了心，听到后面才与明秋山人哭笑不得地对视了一眼，心中忖道：这个苏临之，定亲了也未曾告知她。

钟荧偷眼望去，那赵公子却是红了耳根，吞吞吐吐道:

赵公子“赵……苏赵两家虽是世交， 愚妹却实在无意嫁去苏府……”其余人便笑起来。

那桌正热闹着，这边茶馆便又进来人了，依旧是江湖少年的模样，比那几位年龄稍小，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双目吊俏，俊眉微扬，一身黑袍劲装，脚踩皮靴，腕戴银扣，束发的红色绣花发带张扬得像鸿声山庄书闾周围的那一篇枫叶林。却见他腰系革带。斜佩一柄宝刀，长刀以鲨皮作鞘，紫金吞口，刀柄红玛瑙排成北斗七星之车。

不是苏雾渊又是谁？

这少年甫一进门，四下便有人看过来，那先前的四位公子哥儿拱拱手，齐声道:“三官人，请。”

苏雾渊颔首，发现钟荧正在邻桌含笑看着自己，一时激动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钟荧学着那几位少年的动作，也朝她拱拱手，道:

钟荧“这边有茶，也可烫酒，兄台何不移步这边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