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同行的彼此

哪怕是离得再远，也能听见那些屋室里传来的嘈杂声，他们极大声音地竭力谈论着一些无关痛痒却又实在是让人想拉个人来抱怨的事情，秩序混乱至极，同外面那些肆意横行的天启四骑士相差无几。

但这里的确是最近的歇脚点，再另找的话至少需要花费几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休伯斯·洛佩兹需要再另找休息的地方吗？

休伯斯在打开空间接口之后，看了眼附近的环境，向爱尔莎询问了一声，一旁站着的柯利弗脸上还挂着放荡滑稽的笑，面对这样的地方并不感到惊讶，亦或是排斥，甚至是因为常年待在次十二统区而习以为常。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不用了。

爱尔莎一步步向台阶走去，劣质的木板像是在污水里泡过一样，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只有贝托在后面没有跟上来，看向在场的各位，说话时带着不满的意味在里面。

贝托·德拉托雷你们确定要在这样糟糕的地方待着？！

索尔刚想拉住贝托，警惕的眼神还没来得及给出去，便察觉到了休伯斯阴鸷压抑的目光投了过来，明明只是轻瞥过来看了一眼就挪开了，但索尔却觉得浑身陡然一颤栗。

爱尔莎看了眼休伯斯，没有给出任何口头上的吩咐，带着切娅朝负责分配住房的前台走去，只留下四个人还在楼下。

休伯斯·洛佩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休伯斯·洛佩兹，是斯索纳堪达半岛，次十二统区的最高管理者，不善统治，一千五百年里只干过一件事。

风被刻意引导着改变了方向，贝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脏话就这样被迫咽在喉咙管里，铺天盖地而来的雪粒子因风而卷的到处都是，而从那一片白里而来的琥珀眸男人似是毫不在意地朝他走来。

贝托作为第九代血族，只是兰蒂斯氏豢养的众多侍卫之一，并不了解因利斯帝国之外的事情，但看着柯利弗不含好意的笑容，还有索尔微向后退了退的脚步，多少能猜到一些这里不是他能决定什么的地方。

贝托·德拉托雷住就住！

休伯斯压着嗓子笑了一声，没有因为他毫无诚意的示弱而说什么，也没有动手，只是转过身去，带着柯利弗上楼。

索尔替他解释。

休伯斯·洛佩兹「次十二统区」，位于斯索纳堪达半岛的非国家管辖地带，具有死亡荒原之称，其血腥恶劣程度与流放区齐名，是所有逃窜于追捕的亡命之徒热衷之地，没有秩序，没有管辖，在一千五百多年的存在中，只因为胩东神庙的修建而以暴力无偿的手段，征收过劳役，死伤无数。

……

简陋的地方被稍微收拾了一下，切娅在烧着热水桶旁边侯着，同爱尔莎说着话。

切娅·坦普尔费勒大人，你冷吗？

爱尔莎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这一点，但血族的身体机能的确要远比人类强悍，对于这种低温几乎无感，只相当于穿着冬装的人在感受冬天一样。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不冷。

水炉子旁的火焰被分出一股幽蓝色的水线，缓缓向煤油灯灯芯驶去，在停留住的那一刹那化作火焰，和壁炉里沉寂了很久的死灰一样，重新亮起光和温暖。

切娅·坦普尔费勒大人——可以将我转化成您的同类吗？

休伯斯刚刚推进房间的门，关上的时候只听见爱尔莎语气平静地回答了两个字。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不能。

爱尔莎看着休伯斯已经有些过于苍白的面容，微微变长的指尖化破自己的掌间，坠落的鲜血在玻璃器皿上扩大开，解释道。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我不会收任何一个子代，你想要成为血族，首先要明白非同类的血液转移意味着什么。

切娅不明白地看着爱尔莎，通透的天蓝色眼睛里面透出非常明显地情绪，但她很快就开口说了话。

切娅·坦普尔那——费勒大人您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可以，但不是现在。

切娅像是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爱尔莎忽然扼住他喉咙管的指尖越发伸长了起来，沉默的目光看向休伯斯的眼睛，吓得她不敢再出声了，只好往门边下的方向走去。

切娅·坦普尔好。

就在切娅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呢喃的单音节发音像是出自一种本能，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得屈于生理需要，直接就朝她身上扑了过去，就像第一次在流放区见到的那样失控。

但很快，类似于困兽的嘶吼就渐渐淡了下来，开口时，低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被折磨时的痛苦与煎熬。

休伯斯·洛佩兹抱歉，是我失态了。

即使意识上已经恢复了半成清醒，但诡异的深红色血色，仍然密密麻麻得爬满他的整个眼瞳，狰狞而又恐怖，甚至还夹杂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欲望。

不过早在进行长距离空间跨越的时候，爱尔莎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刻，只是贝托临时挑事，才不得不拖延了时间，遂以她回话的语气十分平静。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无妨。

浸着鲜美血液的獠牙被缓缓收起，彻底恢复正常神智的休伯斯缓缓跪下身去，直至蹲在了她的脚边，才伸出消瘦而又白皙的指尖挑了挑薄唇上的血丝，合着伸出来的舌尖一块将那甜美的血液给解决了个干净。

爱尔莎对于他的举动并不打算入目，转身看向窗外苍茫茫的大雪，用能力恢复颈部的伤口时，目光微垂。

休伯斯·洛佩兹那我出去了。

休伯斯看着她散落在肩头的幽蓝色头发，在没有看见她正脸的十几秒里，向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门被轻轻推开，爱尔莎却转过身来，看着他腕间的链饰，开口。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等等。

休伯斯看着她，微微染红的眼尾透出几分迟疑，惯常的压抑气息里换了换气场。

休伯斯·洛佩兹怎么了？

爱尔莎看着那被拂下来的圆孔式斗篷，漆黑的光影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安顺的不得了，一时呼吸有些下沉，不知道话该从何提起比较好。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你是次十二统区的王，是三代血族中，第三位始祖里面最强大的存在，为什么要屈膝于旁人？

休伯斯并没有像切娅那样因为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而露出迟疑，只是抬起骨节苍白的手，将琥珀色的眼睛藏在黑暗中，只留下阴抑的气息。

休伯斯·洛佩兹至少不是因为进食，你不必觉得恶心。

在同类同代中，血液将作为一种禁锢的存在，令进食方处于被控制的弱势状态，这是任何同代血族都不能容忍的事情，但唯独眼前的这一位，甚至展现出臣服的态度。

爱尔莎没有纠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休伯斯的回答的确不属于雷区，或者说，这样的回答对于她来说，或许是现阶段最合适的答案。

休伯斯见她没什么再要问了，谦身退了出去，刚好遇见柯利弗回来。

柯利弗·格鲁特我刚才好像在这儿看见莫尔斯了，什么情况这是？

柯利弗询问的态度算不上恶劣，只是过于熟稔，不太像是上级与附庸之间应有的关系，紧皱的眉头透着几分不清楚状态的烦躁。

休伯斯看了眼爱尔莎，推开门出来的爱尔莎看着楼下进来的莫尔斯，就连那身象征着亲王身份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来，绸制的面料在众多污秽糟乱的人类之间格格不入。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因利斯帝国内乱，薇安娜想要拿到绝对统治权，萨尔森氏必须铲除，莫尔斯是来追杀不臣之辈的。

柯利弗额了一秒钟，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向休伯斯，忽然直接问出一个问题。

柯利弗·格鲁特我们算吗？

爱尔莎还没有给出答案，休伯斯琥珀色的眼底边在阴鸷之余，多了一份蔑视，只是语气与平常无异而已。

休伯斯·洛佩兹他也配？

切娅退出去过后就守在门外，此刻正紧紧跟在爱尔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楼下，一双眼睛看了看，但却并不知道柯利弗警惕的血族是谁，毕竟她不清楚这些服饰什么的，视野也看得没有血族那么清晰。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薇安娜如若要挑衅中立派，是她自己愚蠢，多做没必要的事情，轮夜休息吧，萨尔森氏可能有血族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