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遥远的世界

爱尔莎将棺材一并都由休伯斯收纳进了空间里面，清点好人数之后便上了船。

轰隆作响的蒸汽声里夹杂着海浪声，在长达几个月的航行中，罗盘逐渐暴露出磁场不对的问题，轮船在不经意之间已经开始偏离了原本的航线。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定位。

甲板上的海风卷着浪花铺天盖地而来，乱成一团糟的蒸汽轮船上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负责降帆的几个水手被呛了好几口海水，连眼睛都已经在巨浪翻涌中睁不开来了。

船员救生圈！

舱外声音嘈杂，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中的力量将周遭气流翻涌，随之时间的流逝，能够感知到越来越远的地方。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抬手挥开臂间的链饰，形成的灯笼式物什被强制摊开，慢慢地化了一张不甚清晰的地图，嗓音漠然。

休伯斯·洛佩兹在厄立特里亚海的边缘，距离「降惩之地」至少需要两周的时间。

蒸汽轮船的休息舱里，金属制品的餐具随着几阵哐当声散了一地，舱内的东西从左边被翻腾到右边。

外面起了大风，索尔动作迅猛地组织船员对船上的所有锁具、绑扎以及救生设备进行加强系固，并确保所有舱室的水密门全部关严。

船员靠！

轮船在海浪中摇摇欲坠，几乎是瞬间，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救生圈就被死死冻在了舷边，没反应过来副手被同伴往回拽，两人在海浪来袭时趴下身体，但依旧没了踪影。

甲板上已经没有了幸存的人员，驾驶室内当值的水手止不住得手脚发颤，心脏跳得极快。

贝托·德拉托雷克雷斯！

就在兰蒂斯氏安插的血族暴怒之时，海水险些就要吞没整个船只，那一刻，冰沿着船舷覆盖住了整个视野所及之处，幽蓝色的火焰阻止了寒冷的侵袭。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吵什么？

船舱间的水密门已经严实关上，被冻死之后更是不可能人为打开，通过短距离的空间跨越，驾驶室内忽然出现的清冷声音让贝托禁住了接下来的咒骂声。

索尔·克雷斯西斯内罗斯大人。

爱尔莎的长相本就偏冷艳，雪白的剪羊绒围脖衬得她肤色更为白皙，平增了几分冷漠，和着幽蓝色的眼眸，像高山之上的湖泊一样，盛着与世隔绝的冷矜。

很难想象，几百年前特梅莎还在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第二继承者，眉眼带笑地跟在姐姐后面要点心吃。

幽蓝色的火光落在了地面上，爱尔莎没有给出回答，只是一步步向外走去，那火光便只顺着她的脚印而去，休伯斯跟在她后面，外面的景象就像冰河时代那般令人震撼，蒸汽轮船被冰所支撑着，卡在海面上。

休伯斯·洛佩兹最近的港口距离这里两百多海里，冰面的温度比地面要低，一旦你的能力扛不住，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身体被冻住，死亡只是一瞬的事情。

雪白的光亮刺入眼睛中，伸手去触碰冰冷光线的爱尔莎停住向前走的脚步，那张脸上的笑意慢慢被加深，但在话说完的下一秒，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眼睛里面的麻木和冷漠。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死亡是必然到来的事情，我能对一切死亡之物充满热情，但仍然活着。

切娅是在场的唯一人类，尽管被冻得脸色通红，但在感受到爱尔莎压抑的情绪之时，还是不安地喊了一声。

切娅·坦普尔费勒大人。

卡门跟在她后面，无声地从黑影中抽离出来，索尔和贝托还在驾驶室内，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柯利弗平时看着没个正形，但此刻倒是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看见了一点自己的影子。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空间跨越。

爱尔莎看了眼切娅，指尖的幽蓝色丝线一路沿着食指向上，在编织出火焰形状的那一刻，幽蓝色丝线被一抹火焰所取代，向切娅靠近。

爱尔莎·西斯内罗斯走了。

切娅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费勒大人有特殊关照到自己，天真的脸上给出了一个笑容。

切娅·坦普尔谢谢费勒大人！

休伯斯垂首做了一个遵从的动作，起身看了眼驾驶室内的索尔和贝托，在得到示意后，血红色的空间开始扩散。

休伯斯·洛佩兹是。

而在她们出发的那片土地上，坎贝尔王室与其余血族正式签订了和平条约，但坎贝尔国王死后，他的儿子并不遵守这条约束，为扩充王室势力，新国王对贵族和平民施以重压，引起众愤。

薇安娜·兰蒂斯想早点死的事情，亲口告诉我，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薇安娜将半死不活的新国王高高举起，但很快又抛在了满是鲜血的大理石砖上，那双倨傲的深红色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森冷。

站在一旁的欧内斯特明明脸上还是玩世不恭的笑着，说话的语调间却带上了贵族们最擅长的高傲和讽刺。

欧内斯特·萨尔森人类果然还是脆弱不堪的，封印一破，拿什么来和我们争。

薇安娜即使是杀了新国王，华丽贵重的钟式裙摆上仍然没有沾上一丝半毫的鲜血，纯白色蕾丝手套戴在双手上，她将武器缓缓收回，睨眼看向欧内斯特。

薇安娜·兰蒂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瞧不上我的，应该就是你吧——除了那些冥顽不顾的家伙。

欧内斯特笑着看向阿诺德，那位忠实的骑士已经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是因为薇安娜的这一句话，只可惜被威胁的血族脸上表情变都没变，依旧笑得人畜无害。

欧内斯特·萨尔森您都说了，除了那些冥顽不顾的家伙，说明我还是很会懂得变通的，尊敬的女王陛下。

薇安娜作为一个杂血种的血族，几乎所有的血族都认为她是依附莫尔斯而苟活，但实际上，在莫尔斯不远万里离开因利斯帝国的时候，薇安娜自始至终靠的都是自己。

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全部杀掉，该杀的必须杀，不该杀的必须拿捏，这是薇安娜用实际行动所展示出来的。

薇安娜·兰蒂斯好啊——不过我想，你必须得娶一位坎贝尔氏的公主，才能替我铲除旧势力蠢蠢欲动的烦人念头。

欧内斯特抿了抿唇，忽然想起来某个地牢里还圈养着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在明白薇安娜留下的意图之后，笑意加深了几分。

欧内斯特·萨尔森看来你一早就算计好了，必须得留下一个血族，来替你做这件事情。

薇安娜并没有坦诚的说出来，这是爱尔莎为保持中立所献上的礼物，只是笑着用阿诺德递上来的手绢擦了擦手，在女仆的涌衬下离开了这座狼狈而又肮脏的大殿。

薇安娜·兰蒂斯希望你能做好，不然，我不介意临时投诚的血族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一场内乱以暴力结尾，因利斯帝国至此进入了贵族掌管内务的阶段，以薇安娜为代表的兰蒂斯氏，企图继续实行独裁式的统治。

而在那个遥远的东方，此刻并没有《马可波罗行纪》里描写地那般令人迷之向往，或者说，是因为他们到达的那个地方并不是赛奥克帝国——也不是数千年前的那个王朝。

土打的围墙已经大多数都被雪覆盖住了，只剩下围墙间凹进去一道矮门，还能勉强看见那胡乱交织的铁丝网，跌落在地的匾牌上来往的人并不知道是居酒屋那三个大字，毕竟早已被深埋在雪地里。

柯利弗·格鲁特终于到了啊——

切娅在极其眩晕的空间穿梭中还没反应过来，靠着爱尔莎的身上，只瞧见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将羊皮卷缓缓打开。

但很快又在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中被烧去了踪影，只有萦绕在掌间的黑雾慢慢吞噬着滚烫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