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贫穷（上）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家里面都省着吃东西，填不满肚子已经成为了常态。

那时候，整个村子都很乱，爸爸为了让爷爷和我吃饱，每天都要出去卖咸菜。爸爸很快就瘦了下来，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东西还是能吃上。有些人家，五六个孩子的，每个人就分到一点点口粮。那些身体素质本就差的，经不起挨的，就活生生被饿死。

每一餐爸爸都会留下他大部分的粮食给我。我根本就顾不上那么多，顾不上爸爸他自己更加不管够。但我实在是太饿太饿了。

平时的我喜欢在村子里乱逛，倒不是贪玩。同其他小孩一样，我单单去别人家里偷点东西吃。

每到晚上，我便悄悄跟着那群人，轻轻地走在路上。二康家，算是村里的大户人家。院子里还有不多的水果、番薯等，但好歹是能吃的、是好吃的。那群孩子踮起足尖，快速翻过二康家院子的栅栏，拿上一些东西就赶紧往远处跑。

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悄悄翻过去，马上拿了两个藕。正准备迈开步子跑回家，就听见有人喊。

“郭城偷东西啦！郭胆小偷了二康家里本就不多的粮食！”

这下可好，四周的人家都纷纷探出头来。二康的爸爸气愤地冲出来，拎起我的衣领大吼：“拿了什么。交出来。”我害怕极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不敢惹二康的爸爸，他实在是太暴躁了。我把那被我手心攥得微微发热的藕拿出来，胆怯地递到他面前。他大力接过，走之前还不忘转过身指着我骂到：“你这种人，自己没本事就做贼祸害别人。你这辈子都一定会这样失败的！”

然后他就进到院子里，把外面所有的粮食全部拿入屋里，把门上了锁。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周围看完热闹的人们也都纷纷关上了门窗。

江斌举起他的手，向我炫耀他的“战利品”。江斌是村里的孩儿头。大家都怕他，因为他生气的时候会打人。他比我大四岁，前两年读了小学，后来因为他爸爸忍受不了贫困和艰难，跑到城里跟别人过日子去了，老屋只留下妈妈还有两个老人。一个女人能有多能干，哪里可以扛得起整个家，更别说供他读书了。他最后还是回到家里，帮妈妈分担工作、赚钱养家。他还有一个妹妹，身体素质一直很差，后来却也没再听说过她。大概最后还是离开了吧。总的来说，虽然他蛮横霸道，但总归是个可怜人。

“郭城，你也太弱了吧。让你交你就交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像你一样懦弱的。”他冷冷地嘲笑我。

“我没有。”我尴尬得转身就走，没料到被他扯着衣服拽了回来。“你是男的吗。就知道逃跑，什么也不敢说。活该你要被饿死！”

“......”

我语塞，就这么呆呆看着他。他见我不说话，松开我就叫上他的一群“小弟”离开了。他们还时不时转回来鄙视我。

这一切早就被我接纳了。如果哪一天他们突然对我温柔一点，这才算是不正常。

我两手空空回家。爸爸一大清早拿出去卖的咸菜几乎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总共也就交换了两个小馒头。但这粗粮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很宝贵了。

我低落地咀嚼那馒头。它已经很干了，里面一点点的甜味也消失殆尽。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江斌的话，提不起精神。爷爷和爸爸也全程无语，时不时偷看我两眼。

这日子就这么重复地过着，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只有无限的艰难。我最最期待的春节，也就变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