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觅得佳人乐未央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话说，自那日殷梨亭匆匆忙忙下山后，快马加鞭行了三日，才赶到四川境内。只见此时太阳还未升起，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大地和山峦，晨风中带着种令人振奋的草木香气。殷梨亭还未用餐，腹中有些饥饿，便就近找了家酒肆用了些吃食。待他用完饭菜，太阳已慢悠悠地自东方显现，殷梨亭忙飞身上马，继续前行。

待行至中午，他已远远瞧见嘉定路城门，想到不久或能见到晓芙，不免心中畅快，又颇为羞涩。他忙加快脚力，却没料到，自己在城中寻了两个时辰，仍没有纪晓芙的任何消息，不免大为失落。

殷梨亭边走边问，不知不觉间已经出城，他直觉口干舌燥，便到了一条小溪边，俯身取了些水解渴。

只见溪水尽头，有峰翼然，一条瀑布自上面倒挂而下，下面却又有一块巨石，承受了水源。瀑布灌在巨石上，方自四面溅开，落入溪流中。

经过这条小溪，只见前面有一座小山坡，佳木葱茏。穿过林子，一座草屋俨然跃入眼底。殷梨亭直觉此屋虽小些，但胜在极为精巧，想来此屋的主人胸中大有丘壑。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秋’风扫。”

殷梨亭喟叹一番，正欲离去，却忽而听得“吱呀”一声，那院中房门打开，自里面走出一位妙人儿。只见她穿着件雪白的衣服，乌黑的头发，长长披落，眉蹙秋波，眼颦春山。那婀娜的身姿，清丽的面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纪晓芙又是谁！

殷梨亭喜出望外，激动万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定了定神，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晓芙！”

纪晓芙听到有人唤她，欣喜地转过头来。但待她看到是殷梨亭时，瞬而花容失色。手中的盘子立时翻滚下来，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变为一地狼藉。

殷梨亭看她神色，心中大为疑惑。纪晓芙低头不语，忽而，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殷六哥，你……怎么过来了？”她眼中流过无尽的落寞。“是师父，让你来寻我的么？”

殷梨亭不知其中缘由，但看到她神情如此颓丧，心中也实为不忍，强笑道:“非也！是我自己想来探望纪师妹。”

纪晓芙闻言，心中稍安，但看到殷梨亭的面容，却又羞赧难当。她垂下头，走过来打开那扇矮小的院门。只见院中有一座简易的亭子，其中有条精致的长桌，以及一把上好的冰清琴，旁边还有零星几个羊脂玉的酒杯。

殷梨亭正瞧得出神，忽听到纪晓芙道:“殷六哥，我对不起你……我……”纪晓芙用力咬了咬嘴唇，眼波蒙眬，显然已沁入了泪水。

殷梨亭见状，颇为不解，但立刻对纪晓芙好言安抚一番。又道是她自己出来游山玩水，不想回去，害怕师太责罚。心念及此，面中带笑，“你不必如此惊骇，师太并未来武当参加寿宴，只遣了你的师姊妹们，而且她们并未提及到你的事情。”殷梨亭顿了顿，又道:“我殷梨亭也不是没有度量的人，这点小事……纪师妹不必挂怀。”原是殷梨亭心思单纯，对人极为信任，既是看到了那桌上的酒杯，也没有胡乱猜测。

纪晓芙闻言，只当他是真的浑不在意，便伸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莞尔一笑，“殷六哥……可是原谅我了？”

“当然。”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院外，一只修长的手怅然若失地自门上垂下来。

只留下一袭白衣墨发的背影，甚是伤感……

殷梨亭忽而想到一事，眉头紧锁。纪晓芙见状，心中一惊，遂而疑问道:“殷六哥？你为何如此忧愁？”

殷梨亭垂下了头。纪晓芙担心他是不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深责自己，遂也低头不语。

少焉，殷梨亭抬起头，眸中尽是泪水。“晓芙，……我本怕你为我难过，不想说的……但我，一想到，就难以控制。”纪晓芙闻言，心下思疑，摸不着头脑。又听殷梨亭呜咽道:“我三哥……遭奸人毒手了！”

俞三侠？！纪晓芙不可置信，但看他如此难过，便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了拍，安慰道:“俞三侠武功高强，声名极佳，想是‘吉人自有天相’，殷六哥不必如此担心的。”

殷梨亭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抽噎着，“那天……自师父的寿宴后……我们兄弟五人送客人下……山，却看见七弟抱着三哥上来。”他深吸了口气，又道:“七弟后来因为心神激荡、过度疲累而晕了过去。师父检查完三哥的伤势，发现……三哥四肢筋脉尽断……”他说完，直觉胸口又有悲伤如潮涌般袭来，再也不能抑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过了半晌，日色已渐渐西沉，秋风萧萧，大地间仿佛充满了肃杀之意。纪晓芙这时已明白其中情由。原是俞岱岩返山前，无意中卷入了抢夺屠龙刀的江湖纷争中，因此被奸人所害，至全身残废，确是令人唏嘘。“想那‘五侠’张翠山已下山去寻查屠龙刀下落，或不多时日，便能替俞三侠报仇雪恨，手刃恶人。”纪晓芙心想。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她轻叹了口气，又道:“这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殷梨亭也慨叹一番。凝思片刻，看向纪晓芙，忽道:“晓芙，你什么时候回峨眉？”

纪晓芙心中一寒，嗫嚅道:“我还未寻到倚天剑……暂时不回去了。”

“我之前听贝师姊说，在嘉定路中时，曾有一人说会把倚天剑还你，怎会耽搁到现在？”

“他……此事途中出了些变故……”纪晓芙欲言又止，吞吐其辞。

“你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住在这里么？”

“是……”

纪晓芙见天已渐晚，杨逍却迟迟未归。虽已知道他武功罕有敌手，但心中仍旧惦念无比。

殷梨亭见她今日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极是不解。但他瞥见天色阴暝，乌云已愈来愈重。自己既然瞧见了纪师妹，便也该回去了。

殷梨亭起身拱手道:“晓芙，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纪晓芙缓过神来，敛衽一礼道:“殷六哥慢走。”

只见殷梨亭跨上马背，朝她一笑，便向来处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