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篇

　 夜如何其，夜未央

　　 ——《小雅·庭燎》

　　第二章 忆往昔　

　 “一别数千年，难为孟婆姑姑还记得吾辈。”

　　怪道，他与孟婆姑姑竟是熟识，为何方才不自报家门，倒叫我疑神疑鬼半天。只是他的嘴角抽了又抽是怎么的，莫不是见了熟人高兴得傻了？

　　“魔君这话没得叫人打脸，姑姑小神着实当不起魔族主君的大人。只是魔君今日既得出来，好歹带折宜来同我见上一见，让我知晓她过得好，跟着你我便也是放心的，主君今日只身前来，不是带着折宜，竟是来找我彼岸花神，着实叫我不明白，我竟不知主君是何意了。”

　　“大人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吾辈...”

　　“误会？”孟婆姑姑冷哼一声，“主君真真好本事，竟能瞒着天庭从浮屠塔中出来，当日竟是我小看了你，只可怜折宜那孩子，还以为你对她情深义重。谁知那塔竟根本困不住你，如今我只当你当初使的苦肉计，你既心里没她，何苦来这一出，冤孽啊！”

　　见着孟婆姑姑浑身颤抖的样子，当下我便吃了一惊，认识孟婆姑姑这些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喜怒言于外表，我虽不知他二人究竟有何渊源，心里也把那什么魔族主君骂了个百八十遍。

　　“当初折宜说必要和你同生共死，我只恨自己没能拦着她，哪怕让她日后怨着我，也不至于白白葬送她的性命。”

　　孟婆姑姑转过身，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

　　“主君回吧，往后不必踏入我这里一步，否则，休怪我无情了。孟婆姑姑冷冷道，“魔族只等着天界的战书吧！”

　　战战战战....战书？！

　　我只觉得从天而降又一道雷把我直接劈糊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泪目，眼巴巴地看着孟婆姑姑，谁知她压根不想理我，那个登徒子也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我无比想念勿渡那个臭小子...和他的酒，今日着实弄明白了勿渡说的“一醉解千愁”的意思了，可不是？醉了多好，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绝望了闭上了眼睛，想着眼不见为净，可怜我如今迷迷糊糊地还不知我是天界是魔界的，若真开战，凭我这还没化成人形的小身板，估计只有当炮灰的命了吧？这厢我生无可恋地思考着人生，那厢却听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孟婆大人，想必您是误会了什么，吾辈并无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只是可否容吾辈解释一番，解释清楚了大人要开战也不迟，毕竟天界与魔族开战，受苦的还是子民，望大人三思”

　　孟婆姑姑停下脚步冷冷道：“你有何要解释的，你都已经承认自己是秦溪，莫不是这世上还有第二个秦溪？”

　　“孟婆大人，吾辈是魔族秦溪，亦是凡间的李敏彦”

　　李敏彦？敏彦哥哥？真是奇了，我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孟婆姑姑眯着眼看着他，他依旧镇定自若道：

　　“吾辈乃蓬莱主君访落，想必大人还记得万年前我蓬莱瀛洲与蛮夷的那场战争，万年前蛮荒支离氏妄图吞并我蓬莱瀛洲，吾同瀛洲长公主与那支离氏战了三天三夜，最终将他元神击碎，吾辈二人却也受了重伤，吾七魄中伏矢、尸狗两魄被打出，伏矢一魄化成了魔族秦溪，尸狗一魄便是李敏彦了。吾辈容貌尽毁，长公主也被他打入了凡间，元气大伤。吾不得已沉睡了数千年，前日方醒，那离体的两魄的记忆，吾虽不全知道，但也拼凑得七七八八，是以吾辈醒来后找回自己的魂魄，便马不停蹄来寻我瀛洲长公主，”

　　说着看了看我，孟婆姑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来，

　　那登徒子自嘲道：“可巧秦溪欠下的桃花债，今日竟要吾辈来还了。”

　　我愣了，都看着我干啥呀？

　　“原先想的是解决了这些再去像那玉帝老儿请罪，我与那看守浮屠塔的仙官也算有些交情，私自把人放了，难免上头会开罪于他。折宜上仙如今安然无恙在我蓬莱岛，只是在浮屠塔中吃了些苦头，我原想等她伤好将她送回来，谁知今日就碰上了孟婆大人。”他颇有些无奈。

　　听见折宜安然无恙的消息，孟婆姑姑这才将脸色缓了缓“你竟是蓬莱的主君访落？那照你的意思，我花神竟是你瀛洲被打入凡尘的长公主？”

　　“正是，虽发生了这许多事，但吾辈与长公主自小的婚约却是不能不做数，若是让人知晓吾辈把自己的未婚妻给弄丢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原本吾辈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毕竟我蓬莱瀛洲上天入地寻了几千年未果，想来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谁知竟在这里做了小小花神，当真有辱我长公主身份。”

　　我：。。。。。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已将长公主找回，我便不多停留了，来日自会将折宜上仙安然送回，开战之事，还望大人慎重考虑。”说着他颇为苦恼地看了看我。

　　“老身并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折宜是我养大，就如同我女儿一样，她若出事我怎肯会罢休，如今主君解释清楚了，她既无事，我自不会再找魔族麻烦，当日折宜将元神封印在长公主体内时，也将她前尘记忆一同抹去了，她如今只记得自己花神的身份。如今要化作人形，只需有情人一滴心头血便可，至于落入凡尘前的记忆能否恢复，老身便说不准了。”

　　“既如此，便多谢了”

　　我仍自纠结着他们的对话，谁知他竟掌心朝内一掌对着自己的心口拍了下去，孟婆姑姑还来不及阻止，他已一口鲜血喷出，恰恰落在了我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一片鲜红霎时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只听得孟婆姑姑一声惊呼，恍惚间他染血的唇微微勾起了弧度...

　　纷杂混乱的记忆朝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