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影视同人小说 > 東宫桑榆未晚游记系列
本书标签: 影视同人  古代言情  影视同人 

【東宫】桑榆未晚·拾贰·不识庐山真面目

東宫桑榆未晚游记系列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两三雅客衣袂飘飘,相约踏入一家茶楼,领头那位白袍裹身,腰间斜插一支羌笛。于两月前从西南天府之都起身,一路上悠悠走走,会上渝州知己通往南下而去,带上黔地好友同身奔赴钱塘。

折扇一敲,笑叹:“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二合捻茶似酒暗品。

茶楼小二满脸堆笑,快步走来,青袍友人一把抓住小二的手:“小二哥,你说说这诗如何??”

双手一抱,茶楼小哥摇头晃脑回道:“诗词如何,我不知道。只想知道三位文人,是谁埋单?”

三人瞪目对视,炎炎燥热的空气突然冷却,两袖清风拂袖飞,周身上下空空分文没有,尴尴尬尬。

沈正新巴巴扶着知府红楠木门,眺望街边白巾裹头的文人,或是折扇旋天的雅士,在是抬笔题诗的骚客,内心惆怅流泪。钱塘两年一届的诸子百家斗法要开始了,抬手看眼贼人画像,就是这位曾地火曾兄,害得他公务缠身,怕是要错过今年的学派斗法了。

亦不能哀又不可怨,沈正新只得继续带着手下衙役,满城搜捕曾地火。兴是前几日皇后娘娘压迫得太紧,来个熊孩叨扰了凤驾后,皇后娘娘突然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两天瞧不见影。

圣上也不找了,让沈正新有些着急,又不敢正面违背皇后娘娘懿旨。天家指东他不敢往西,暗戳戳小心思吩咐一小队官兵跟随皇后娘娘,即使被发现也有说词为自己开脱,说就是派人保护而已,有点狗腿,但也合情合理说得过去。

白鹭村请回裴将军后,卑微知府沈大人搓着手里虚汗,递上任职三年来所有案件文书,赋税明细,百姓家常破事,凡是有只字记录的,均交给当朝骠骑将军裴照过目。

胆战心惊在旁边立了半天,沈正新小心开口试试:“裴将军…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裴照默然回到,伸手指了指近日记录册子上的一列,问道:“沈大人,这个案子可处理了?”

沈正新抚了下脑袋上乌纱帽,伸长脖子一看,顾小五?那个泄愤杀人的茶商,惴惴不安道:“回裴将军,最近府上实在无暇顾及,这案子还搁置未办。”

“哦?是么…”裴照合上案件册子,弹指吩咐:“那把这个案子所有涉及人员给我找来,就让末将来为沈大人分忧解难。”

“这…这……”沈正新甚是惶恐,找不找圣上的话语,如鲠在喉说不出口,心一横双膝盖跪地:“裴将军,卑职怠职是卑职过错,此案我立马派人细查,实在不敢劳烦将军大驾,还望将军能把寻找圣上,这事排在首位。”

此话不提也罢,一提裴照气得血压飙升,差点驾鹤西去,再也看不见他的陛下。没能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反被个有眼无珠的知府大人,给活活气死,摁住心里那口澎湃怒气,一忍二忍冷哼道:“末将有一,问问沈大人,不知前日给你的那个贼人是否抓到了??”

沈正新呼吸一滞,狠狠磕了个头,拱手告辞朝着知府正厅奔去,匆匆甩袖转个弯儿消失不见。

横眼仓皇逃走的沈大人,裴照赶紧打开记述洪州城察布防文书,又将那些记录流氓地头蛇黑名单与案件文书翻开。加班加点将部分资料重抄了一份,焦头烂额地几个大夜熬下来,人都瘦了圈。

连绵不绝的润雨如苏,淅淅飒飒落了几天。小枫看一眼窗外阴沉沉天气,抓把碟里茴香豆,听着茶楼里有些发腻的评书小段,心中烦躁不安。据李承鄞安排的暗探来报,曾地火家相好已抵达洪州数日,能寻到月笙便就能找到曾地火。

她亦是不想让个无辜姑娘平白牵扯进来,甚至事情由头起因,李承鄞也是说结束后在与她详谈,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曾地火。而身负命案更名为顾小五的李承鄞,不让小枫涉足查案,却让她日日去茶楼里坐着闲扯,守株待兔般等着曾地火或者月笙出现。

磕着手里茴香豆,仰头盼着月笙出没。闻言夜郎人士的月笙,在黔州当地算得上小才女一个。小枫没找到曾地火之前,光凭画像看看,觉得还算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带着熊孩棒揍过曾地火后,也不知月笙这姑娘怎么想的…

要说真真找到月笙的那天,小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着骚客们一如既往地谈论各家美人,听他们聊着荤段子,说得兴起,美酒过了一壶又一壶。醉眼朦胧,忽见雨中,一把烟紫桐油伞徐徐行来,伞下是窈窕淑女,君子纷纷探头好逑。

涟涟雨幕望去,隔着羃蓠看不清五官,女子合伞步入茶楼姿态婀娜,风韵动人。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待走到近处,更觉美得天地都失了颜色。

月笙俯身在她耳边,轻言:“谁家小娘子在此处等我?”

小枫愣神儿懵懵,还未开口就被月笙一手挽起,迎着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带离茶楼。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觉舒坦,听着一溜垂涎欲滴地口水声更舒坦。

花中好手们摩拳擦掌,想更近一步,美人却已漫漫云步,消失在茫茫烟雨中。只余下声声叹息:

“光看那双眼睛,就比我家七八房小妾都美。”

“我就想去搭话几句,问问是哪家姑娘,好上门提亲。”

“摸摸小手,死而无憾。”

“哎??刚刚从我们中间带走的,好像是周西那小子吧?”终于众骚客中有人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少了一个。

另一个起身羡慕道:“那周兄真乃情圣也,一个眼神就把人姑娘勾得,巴巴挽着他跑了!啧啧啧…”

“周西是多久出现的?”

“不太清楚…”骚客们摸着下巴细想,好像那位周公子也是莫名其妙出现,慢慢和他们打成一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唯独此点让大家聚集于此。

月笙笑吟吟挽着她走了好一段路,路人纷纷侧目回头,亦是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与其说是挽不如说是被提着只胳膊走的。小枫尴尬的抽回胳膊,秉着自己此时身男装的打了下手里折扇,客气道:“姑娘此举甚是不妥,男女授受不亲…”

谁知月笙也不避讳,随手拿了只白玉石梨花钗,别进她的束发,直接开门见山:“小娘子拿着本姑娘画像,满洪州城寻找。如今我已到小娘子眼前,就别说那些打马虎眼的话了。”

“这…这?…”小枫笑容凝固,嘴角有些抽搐,是不明下句话如何说。毕竟皇后娘娘自诩行事低调,又不清楚月笙到底知道她这边什么,只好装傻充愣。轻咳声试探道一下:“姑娘此话怎讲?”

“嗨…”月笙哀叹一声,从袖口抽出一卷画像,铺摊开来,缓缓开口:“昔日渝州我与家里那头驴被朝廷围捕,虽死里逃生活了出来,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我并再未见过他人在何处。前几日在家中便收到了这幅画像,也没见只字片语。”

整个阐述过程,月笙偷偷斜眼瞄过她脸上神情,小枫有所察觉,但她也不清楚曾地火,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的画像给月笙。捏着最明面上的那本戏码,伸手拔下头上梨花钗,斜插回月笙发髻间,顺着月笙那不清不楚的台阶下:“朝廷为何要围捕你们??”

月笙摇头不知,小枫再问:“…那我夫君呢?我们夫妻俩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要被牵扯进来?”

月笙错愕:“你夫君??”她是知道曾地火背地干的那些勾当,每次下手的都不是些达官贵人么…

“…我夫君失踪了…”小枫眼里光彩黯然失神,差点抹着眼泪花子,抖着声开口:“白鹭村村民给我唯一的线索,就是曾地火。他现在下落不明,我也寻不到自家夫君在哪里…顺藤摸瓜只能找到你和他有点联系,所以你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月笙支吾其词,哽不出半句话。曾地火与她说最近裹上命案,得悄声躲几天,遭遇不幸的难道是这位小娘子家的夫君么。昧着良心说话她月笙做不到,只得说两句明面话:“江湖上那些恩怨,岂是你我能涉足的…”

小娘子言语激动:“什么江湖恩怨?!我们夫妻二人本分经商,从不惹事生非。”

商人?月笙内心百感交集,曾地火那死驴,怎么还把平民百姓牵扯其中。亦是心虚又不知如何解释,月笙手冒虚汗,捏把了下衣角:“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娘子别急,我若见到曾地火那孙子,定帮你好好问问他!!”

瞧着月笙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小枫长吁了口气,还好李承鄞有先见之明,算到月笙可能会先坐不住露身见她,教她记得问什么答什么,顺着别人思维说,其余的话多说无益。果然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没李承鄞在身边,她还真不太能应付得过来。

好是月笙姑且算相安无事的离开了,也没什么暗探官兵冲出来将她扣押。小枫想过最坏的打算,就是拿捏月笙性命,威逼曾地火出现。或是月笙察觉她身份不对,挟持她威胁李承鄞交出曾地火,幸是这姑娘水没摸得太深,估计同她一样有些如坐云中,一头雾水。

皇后娘娘暂别月笙后,踢着步子迈回知府府邸,尚且歇息小半日不到。杨二娃便只身前来,告诉小枫藏了多日的曾地火,借酒浇愁烂醉在城南酒肆。

挑选编织得最精美的麻袋,最结实的牛筋绳,还有那一棍砸下去带呼响的黄杨木棍。带着洪州城跳脱得厉害的熊孩们,皇后娘娘凤仪鸾驾起身南城,准备会会这个不知何方神兽的曾地火。

宁静的初夏夜晚,熟睡的百姓们听见自家后院小巷中,传来哀嚎惨叫。叫得过于凄劣,吓得大家蒙头装作大睡,无人敢探头一看究竟,所以更别提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儿。

另边洪州大狱内,裴将军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的陛下,君臣之间三言两语寒暄下来,李承鄞直奔重点明指,老姜是绝对的没死。但众目睽睽之下看见的是老姜,身中数十刀毙命,而行凶者便是他顾小五。这般雕虫小技也敢在大皇帝面前班门弄斧,为了服众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李承鄞不慌不忙提笔点了几条线索,交给裴将军逐个排查。

临行前,裴照看了眼乌烟瘴气的洪州大狱,实在不忍道:“五郎,这地方过于污秽,当真不出来么?”

李承鄞做了噤声手势,轻言:“阿照,现在离开过于迫切,时候未到。”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不心急这一两天。

由于骠骑将军要亲自彻查这起命案,沈正新算冰雪聪明了回,安排了个姓刘的通判紧随其后,随时听命调遣。老姜若是没死,首当其冲便是从尸体查起,他裴照前身奔赴臭味熏天的仵作间,负责此案的仵作姓许,从事验尸已有三十五年,因职业卑贱,升迁无望,媳妇也讨不着,一生心血扑在研究验尸上。他对裴将军突然要反查验尸,有些怨言,黑着脸道:“将军,老姜家家属在事发后三日不到,便来认领尸首,现已经入土为安了。”

本以为只是看看发臭腐烂的尸首,生得是否和自家陛下给的画像一样,简单明了。结果裴将军第一件事,竟然是掘坟开棺验尸,老姜是潭州星沙人,且不谈要不要认祖归宗,葬回祠堂,就草草埋在洪州城郊。无碑无牌,晃眼望去和流落他乡,横死街头无人问津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几个官兵抛开土坟,拖出长棺撬开十六枚棺钉,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众人错愕大惊,裴将军心照不宣,摆手让随行官兵把棺材原封不动埋回去,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兵分两路的刘通判办事效率很高,手下精明能干,约莫过了半日,裴照才方从洪州城郊回来,茶没喝下两杯,就带上了个卧桥洞下脏得像个泥猴的小乞丐。小乞丐瘦得皮包骨头,穿着臭气熏天的破布烂衣,好像被风一吹就能跌几个跟斗。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子黑白分明,还有几分活气。他局促不安地站在看起来威武雄壮的官老爷面前,哆哆嗦嗦上下嘴皮子直打颤,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被身后捕快踹了脚,才晓得跪下,不停地磕头,眼泪在面颊上拖出两道长长泥痕。裴将军不管这些,直接吩咐:“带他下去换身干净衣服,那天晚上所闻所见如实道来,就给饭吃。”

小乞丐逃亡数日,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觉得做饱死鬼比饿死鬼强,立刻抬头:“白米饭么?!”

“有肉,有饭管饱。”

小乞丐兴奋得肚子都跟着叫唤了几声,赶紧点头哈腰跟着衙役下去沐浴更衣吃饭。被遗忘许久的王太医兴冲冲出现,背着药箱跑到知府府邸,给小乞丐喂了三颗消食丸,开了几幅治疗暴饮暴食的方子。睁眼巴巴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寻到圣上和皇后娘娘身影,又垂头丧气地溜了。

在消食丸帮助下,小乞丐慢慢缓过神来,酒足饭饱后人也有劲了许多,叼着桌上鸡腿,像说书论道那般,将四五日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原是那天晚上,月亮很圆,他巴巴守在客栈后院捡着剩菜剩饭,吃了半个馒头肚子还是很饿,想着睡着就不饿了,硬着头皮死睡,结果半夜还是饿醒了。就看到一个身影像鸟儿般从屋檐上面飞下来,两三步消失后院小巷中。

刘通判有些急躁,严问道:“你可看清那人生得什么模样?”

“我看到了!”小乞丐尖叫道:“当时我起身观望,弄出了声响,那人准备过来查看,我急忙学野猫叫春,他骂咧了句自己疑神疑鬼,就赶紧跑了。他把自己面容扭曲得凶神恶煞的,一条黑布束发,浑身血迹斑驳…像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众人看见的泄愤杀人案,从开棺验尸那刻起,就变得扑所迷离。没人知道已经死了的老姜在哪里,那许仵作那天验的确实是一具死尸,落气于午夜子时,身中数刀毙命。

尸体的突然失踪,让洪州大狱里的顾小五被频频提审,从一日一次变成一日三次,不出三日与顾小五同狱的老乞丐,再也没看见顾小五回来。他着急的抓着来收拾牢房的狱守:“那位顾兄呢?!”

“那位顾兄??哦…你说那个一问三不知,死咬牙关不开口的顾小五啊。读书人身子骨羸弱,捱不过严刑拷打死了。”狱守轻描淡写道,仿佛那不是一个人命,只是颗草一捆木,随手折来在随手扔掉。

老乞丐怔怔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会死?…朝廷就这般屈打成招办案处理的么?”

“他的案件是由骠骑将军亲自提审,任何官员都不可能插手涉足!”

“骠骑将军?”老乞丐面容扭曲,变得狰狞可怖,一会儿又伏地狂笑,笑到老泪纵横:“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他们不过恰似,我非要豪赌这番。结果呢,错杀了黎明百姓,真的来了我却深陷窘境,还挣脱不出。”

狱守只当他疯言疯语,又哭又笑,清理打扫完顾小五之前呆过的牢狱,赶紧抬脚跑了,生怕疯病传染。

从前有筐葱姜蒜长能耐了,蹦跶得不行。葱和蒜遇到了困难,心一横扑身鬼市寻求帮助。结果被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大皇帝发现了,大皇帝想想猪羊可挪其后,调味不可缺失。葱蒜被打包好丢进了汤里,蹦出来个八角携带这一小节辣椒,他们找到了姜。

姜觉得自己有些年头了,火辣得不行,秀了自己横七竖八的枝节根底。大皇帝尽收眼底,挥刀啪啪啪拍碎,丢入锅里煲了盅好汤。

因为无聊的大皇帝搭了好大一个戏台,看着各位葱姜蒜逐个表演,辣椒喷火燎了他的眉毛,感觉有些腻歪无趣。抬手一封信函交代,若不是能为他所用,斩立决。

洪州城内布防近日更变,换了批李承沅允王爷,亲带的虎狼骑严守不漏,城外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城内家家户户都哨兵把守。李承沅扣押着在渝州围捕的曾天雷,大丫头,夏七爷,带着他们下达洪州与自家亲人曾地火,老姜碰面。

曾地火嘛,虽人识百毒又能解百毒,但脑子真真就那么屁大点。窝了几天没听见什么风吹草动,忽然被顾小五家娘子,套麻袋棒揍了一顿,狗急跳墙气势汹汹冲进衙门击鼓报官。

洪州知府坐等有君来入瓮,结果来了只鳖。鳖好气呀,挥着双手咿呀呜哇乱说一通,沈正新听得脑袋嗡嗡响,掏掏耳朵再问:“为什么顾小五家娘子要打你闷棍??”

“我!!我…她伺机报复!”曾地火气急败坏,还没接上下句话,就被官兵扣押。

沈正新拍着惊堂木吼道:“顾小五身负命案!你现给我说他家娘子伺机报复你?!这是把这公堂当儿戏么?!”

小乞丐证词直指曾地火是第一嫌疑人,他百口莫辩,又不想为老姜一场假死做戏,陪上自己性命,全程辩完将那晚客栈内发生实情,真相吐露出来。

沈正新一声哀怨两声愁,顾小五无权无势,以为结果尘埃落定无法挽回,前几日在牢狱里被活活打死了,他是没见到尸首,但裴将军开口放言了,他也不好多言怀疑。正为自己伤感连连,坐任洪州知府三年,本无一案冤屈,现在居然落了这个污点,还没感慨万千,派出去跟随皇后娘娘的官兵回来了,慌慌张张向他附耳禀告:“…沈大人…皇后娘娘跟着个陌生男子出城门了…”

此话让沈正新大惊失色,急忙带了几个人起身奔去。想着悬崖勒马吧?帝后感情不是一直很好么,出京几日不见圣上,居然那么快就忘旧爱另寻新欢。沈大人是越想越怕,怕得他想了千百种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面圣。

昔日皇后娘娘执掌的荣禄章,现已物归原主的挂回李承鄞腰间。那章本来极小不入眼,擦亮眼睛后的沈正新看着极为刺眼,再看看荣禄章另边挂的荷包,上面绣了只不怎么好看的芦花鸡,貌似皇后娘娘也有个同样不同色的芦花鸡。

一目了然的事实,沈正新不敢相信那日在洪州大狱中的顾小五,就是自己踏破铁鞋寻遍整个江南西道的圣上。人被他抓来关在眼皮子底下,他还过于忧心四处派人打听,卷着官服长袖想擦擦额头细汗,却不慎从马上滑落下来。沈正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话从何处说起,摊跪在泥泞的官道上。

帝后两人共骑一马,看着半道儿横出来的知府大人,跪卧在地不敢抬头仰视。石青色的官袍浸湿在泥潭里,变得肮脏沉重,沈正新拉聋个脑袋听候发落。小枫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出城前李承鄞说有人在暗处跟踪她,想着身正不怕影子歪大摇大摆就跟着李承鄞出了洪州,盘算着大不了打不赢还能往回跑。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战战栗栗跪在官道中间的沈正新,她回头看了眼李承鄞。

靠坐在她身后的人悄松了口气,卸岭那帮人被重兵看守在洪州大狱,能这个时候瞒过虎狼骑跟踪上的,思来想去可能就是还有更厉害的卸岭能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承鄞调了一小队虎狼骑暗中保护,他才敢放心带着小娘子踏出洪州步上官道。

长时间的沉默无言,压得沈正新喘不过气,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纵想自剜双目以此谢罪。刀刃掏出,狠心还没下去就被一只羽箭弹飞,他惊恐看着李承鄞手上的小箭弩,向前攀爬几步磕头哭喊道:“圣上!...下官罪该万死,无颜面圣,枉负您的重望。”

“沈正新,你何罪之有?”李承鄞默然收回小箭弩,冷冷问道。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天家来临,还.....”

“哦?!这便是有罪么?”李承鄞策马调转了个头,正言道:“倘若按照沈大人这般说法,那同我在洪州照过面的黎明百姓,牢内狱守均可按你所言的有眼无珠,就要寻死觅活么?”

“不....!下官不敢,下官...."

"沈大人。”李承鄞揉揉眉心,他也开始有些烦这种,动不动就要以命相抵的人,不如今年年底交出让他满意的政绩。扬扬手里马鞭,紧攥了下缰绳,丢下句话:“无知者无畏,不知者无罪。”

随后马鞭抽响,李承鄞带着他的小娘子,迎着雨过初霁后的日光绝尘而去。只余下逐渐远离的马蹄声,和跪在官道中间的沈正新,他看着帝后背影消失不见,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拧着被泥水浸泡的官袍回到洪州知府内。

洪州大狱中,老乞丐脸上的人皮面具,被狱守一把揭下来,面具底下那张脸便是死去多日的老姜。厚厚的珠帘纱帐横隔在中间,距离几丈下跪着曾家两兄弟,大丫头,夏七爷,还有老姜。他们混迹江湖多年,如今栽在朝廷手里,笑叹世事难料算得过天,算不过人间。

看不清纱帐中人是何面容,老姜自嘲。天家岂能是他这等草木,想见就能见着的。伴君如伴虎,若不向前背后就是万丈深渊,他们这堆人在南地卸岭行当里为首为目多年,被朝廷盯上是迟早的事儿。北派那边早就能收的收,不愿的尽数杀光。

纱帐中传来声冷漠的声音:“四六分层。”

还真是给他们活路,曾天雷冷笑道:“四六?不知是谁四谁六?”

“我六,你四。”

“哥!我们跑吧,这朝廷也太黑了...我们凭手艺吃饭,哪里不能苟活??”曾地火趴在地上,悄声给曾天雷说道。却被老姜狠狠瞪了眼,真是屁大点脑子。

大丫头倒是横气,伸长脖子道:“还有的选么?”这话问了上座的人,也问了下边跪着的他们。

夏七爷凑着手指头掐算,挪挪屁股道:“前看有生路,后边死局,无解。”

“成交!!”老姜直接抢话,周璇那么多天了,他们要是有翻身余地,早就抬脚溜了。何必被扣在这种地方,话说回来,老姜还是很愧疚自己跟错了人,白白害了对夫妻。

事后,他巴巴在洪州城外的乱葬岗寻觅多日,顾小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他的娘子。夫妻二人就这般凭空消失了,老姜辗转反复思虑下来,说没良心点这种结局也好,他自是不知以何颜面面对活人。干阴间勾当的注定这辈子只能和死人打交道,添一捧黄土盖上那日借尸的贵人坟包上,上三支焚香,袅袅白烟漫漫,不清真真假假。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起初,盘算好在江南西道要吃什么好吃的,玩什么好玩的,看什么样的美景。从李承鄞失踪开始,全盘计划打乱,小枫专心觅缝寻了他十日有余,才得到消息递出。也不知大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那洪州大狱里的牢饭香,茅草垫子睡着舒服,就是赖着不走。

所以刚刚出狱那天,李承鄞想的会得到小娘子热泪盈眶的深情拥抱,外加一个热吻,凭着他在牢中受苦,小枫贴心给他又是送衣,又是送吃食的。久别重逢的喜悦,是该庆祝庆祝。见到心尖尖人的时候,李承鄞向前几步,小枫向后退了几步,他在向前,她一直退。李承鄞无奈唤了声:“.....小枫...."

听得小娘子周身震了震,这男人居然在撒娇,怕不是关疯了吧。捂着脸说了句:"李承鄞,你先洗澡,然后慢慢听我道来。“

大皇帝就接受了长达一个半时辰的思想教育,小枫喋喋不休说了个尽兴,隔着他沐浴的屏障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差点站在椅子上,说得口干舌燥还喝了点茶润嗓子。

内容大致都是些什么,如何找他吃了多少苦头,还有启书回上京求助正在监国的阿穆,谁知道阿穆明面监国手中并无太多实权,李承鄞这边他没有丝毫机会插手涉足。小枫气极:“若你这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阿穆、梦西、阿凰怎么办?还有李承鄞,你那个最不省心的儿子阿秉,现在可能耐了。启书给他大哥,让阿穆帮他骗我们他已经回上京了!!”

说完李承鄞一把拉开合门,长发湿漉漉散开,他耸肩道:“我不是完好无缺回来了么,想那些没有的事干嘛?阿秉现在会骗人了么?那还行....."

"什么叫会骗人了还行?!”小枫惊得瞪大双眼,她小阿秉在上京就说过一次谎,被李承鄞棒揍一顿后老老实实,什么都如实道来。李承鄞疯了,阿秉也变了,父子二人她愈发看不明白。

李承鄞将身上换长袍一搭,淡然指点:“慈母多败儿。”

“慈父更败儿。”

嘿?!这话说得气人,他李承鄞管得严的时候,这女人天天问阿秉是不是他亲生的,下手那么狠,现在放纵了,还说他败儿。左思右想,话锋婉转道:“阿秉兴许是在路上遇见什么稀罕事儿,多玩段时日,要么就是交了几个朋友,知己难得嘛。男儿当自强,他要是能在外独自闯荡点什么,也不是件坏事。”

小枫嘟着嘴,双手一抱:“那他为什么要阿穆帮忙说谎?”她最讨厌的就是欺骗,阿秉从小大到大也没骗过她,她亦是不喜欢这样。

“难言之隐又不想说出来,可能是想给你个惊喜呢?”李承鄞擦着头发回到,想了下继续:“你不是埋怨最近累得心慌么?那我们隔日就提前启程去爬匡山好不好?”

“匡山?”小枫心思立马被这个传言中的,十大名山之一吸引。匡山在之前看的中原诗篇记载,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还有那疑似银河落九天的夸大其词。想想阿秉她也不能日日夜夜盯着,摆手散着那些烦心事,难得出来跑那么远,必定是要去好好瞧瞧。

寻阳郡南有庐山,九江之镇也,临彭蠡之泽,持平敝之原。

环绕四周的皆是断层崖,冰川刃脊变成了险峻的奇峰巉岩。山峦峰谷呈凹字而现,悬崖峭壁林立,雄伟壮观,为大量银河瀑布形成基奠。

一条被分流出来的瀑布,河水像一条蛟龙在山中盘旋,又似一条银白色的绸缎。还没走到,就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远远的望去,如翡翠般的湖水与云雾交融,一叶扁舟浮在湖面上,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几只鱼鹰在云雾中嬉戏、打闹。一轮红日闪耀着光芒,照射在那山、那水上,光线变幻不定,竟似升腾起袅袅紫烟。

据盛传,一位匡俗先生曾在山寻道求仙的,这事被为朝廷所获悉。于是,周天子屡次请他出山相助,匡俗也屡次回避,潜入深山之中。后来,匡俗其人无影无踪。有人就说他得到成仙去了,类似无稽之谈,沿途山道还不少人在哪里戏说点评。

小枫瞧过九曲银河,又听了这山道评书,更是对隐于深山中的黄龙寺深信不疑。匡山之仙藏于世间,漫步山道,会有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错觉。

黄龙寺藏在万山环抱中,松杉碧绕,修篁蔽日,景色奇幽。寺中香火谈不上繁盛,只是断断延续着,老僧二三,小和尚五六。树叶潇潇声不停,只有星零几片残叶败落,密林透光,树影斑驳摇曳。群星游映一切都摇摇欲坠,又都那么的怡然自得。

小枫哐啷哐啷摇晃着手里竹筒,签文掉落,她捡起细看却不明其中意思。老僧接过她手里签文对看,喃喃到:“昔日显如玉自夸,近来丝养不成家,只望三千立大教,谁知命薄掩黄沙”。”

“二位施主,缘定三生,只是一切皆有因果,善缘也罢,孽缘也罢,切记不可改命天道,不可逆转乾坤,亦不可强求…”老僧揉着手里佛珠念叨道,一声叹息摇摇头,天命不可违啊。

得一此签,李承鄞心头不快,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小枫早就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缠着他要去吃鄱阳湖的大闸蟹。看着身边人面色不自然,她欺身挤了下李承鄞道:“怎么了?不高兴呀…出来玩哪来那么多不高兴的?”

“没有。”李承鄞开口否定,宠溺地揉揉她的秀发。

小娘子下巴一扬:“口是心非,李承鄞不高兴,就开始皱眉,皱眉脸上就出现豊朝第十一大名山,天子山。就这…”说着她伸手去戳他眉间的小山川。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怔怔地开口问:“小枫,要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能原谅我么?”

“当然能啊。”几乎不做想,小枫立刻答道,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低头想了下补句:“如果你娶十个八个老婆的话,我还是不太想原谅你的。”

“我怎么可能娶十个八个老婆?!”

“你怎么不可能??!”说着最气壮的话,小枫两三步跳得很远,身体十分认怂。荒山野岭的跟着条大尾巴狼,实在害怕。

吧唧着嘴里最鲜甜的鄱阳湖大闸蟹,小枫吃着碗里的,想着李承鄞手里还在剥的半只蟹。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食蟹这件事本是一种季节性享受,但是李承鄞那双手生得极其好看,看他剥蟹又更变成另一种方式的秀色可餐。

蟹肉寒凉,得配上盅热腾腾黄酒,嘬一口酒,来一口蟹肉。这叫啥,朝与同歌暮同酒,红衣佳人白衣友。佳人低头一望,今儿个自己穿得居然不是昔日那套红衣,着了身在星沙做的湘绣青萝裙。

倔着性子,酒过三分。小枫盈盈起身,拍拍小手翩若蝶影重重,转着身上萝裙即兴一舞西洲胡旋舞。她乐得东倒西歪,踢着舞步转圈,顺势往后一倒跌入李承鄞怀里。

她手指搅着他的衣袖问:“我好看么?”

“好看。”世间女子都不及他的明德皇后美,李承鄞被她的明媚晃了神,俯身吻上那红如枫色般明艳的丹唇。什么薄命掩黄沙,她不在想。他只想眼前人是心上人,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姣姣。

二人沿着匡山附近潇洒几日,那都是快乐的,小枫却不太想提及一处,便是江南西道闻名远扬的滕王阁。不是滕王阁楼不好,滕王阁落在黄河岸边,夕阳西下,万道霞光四射,江面波涛滚滚,浊浪排空。

美景簇拥着巍峨高耸的滕王阁,俯临着江心沙洲。可守着滕王阁的老叟却是个文人雅士,想登楼得缴纳钱财,也不多就五个钱。小枫习惯性去推李承鄞付钱,谁知老叟摆手,看了眼李承鄞在看眼她,开口诺道:“要是能熟背出那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滕王阁序,就不收你们钱财了。”

文人,酸事儿真多。大皇帝袖子一甩觉得甚是有趣,一字不落的全文背完,皇后娘娘开心得在旁边鼓掌吹嘘,一下子就省了十个钱。李承鄞进去了,到她准备过门时,老叟一把拉住她说道:“你呢?你都没背呢…”

小枫扣着手指头,抬头望望臭屁嘚瑟的某人,根本没有半分想过来帮她的势头,抠着头支支吾吾只背出小半截,余下的都变成大闸蟹被她吃了。哭丧着脸在看眼李承鄞,依旧是看戏姿态,气得她翻荷包掏钱。老叟像故意和李承鄞串通好一样,说不收她的钱,还对比李承鄞都能背,她应该也能。

她不能!小枫哀嚎,这是能比的么?!李承鄞酸诗泼墨最拿手,她经常大字都不写几个,还说什么背诗。看着被为难得要哭了的人,李承鄞总算良心发现,赶紧过来给她解除困境。

为此皇后娘娘狠狠威胁:“李承鄞!这事儿你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什么事我说出去就完蛋了?”大皇帝不以为然,装傻充愣。

下一秒小枫抬起李承鄞牵着她的那只手,一口咬下去,咬得李承鄞哇哇乱叫,看着手上牙印道:“你属狗的啊??!”

得逞臭屁的小枫,乐滋滋挑眉:“记起来什么事儿了么?”

“不记得。”李承鄞嘴硬,手背上又挨了一口。

与洪州处理完公务的裴将军等人碰面后,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便是洪州知府沈正新沈大人,沈大人亦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天家,又在裴将军哪里打探到,他们一行接下来要下钱塘。赶紧巴巴得提着包袱,一步三磕头的让裴将军带上他一起,他想弥补一下,能做些什么。

裴将军怕沈正新磕死自己,加上沈正新说他也恰好要下钱塘,就顺道带上了。李承鄞看到沈正新的时候,脸色黑得像个锅底灰,也不好明面发难。毕竟当时他是选择不滥杀,不责罚,让沈正新自己回去反思。

李承鄞不吭不响的,小枫更没啥意见,她就觉得沈正新过于拘束,啥都毕恭毕敬纰漏很大。而逐渐感觉到自己女装扎眼的皇后娘娘,又起了男扮女装兴致,更了套男子服饰,乍眼一看就与那翩翩少年别无他样。

小模样得意忘形,舞着折扇敲敲李承鄞肩膀,唤了声:“李兄,你可觉得我像不像个伴读?”

真正的伴读裴照,在旁边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李承鄞揉了下太阳穴,叹气回到:“…你开心就好…”

一行人浮生磨半日的,不论白日黑夜,想多久出发就多久出发,行至一日半的路程,众人在官道上捡到个浑身酒气熏天,横躺在路中死睡的人。

黑灯瞎火的漫漫长夜,要是遇上个赶路特别急的,没睁眼看清楚,此人不得被那急匆匆的马车,给拦腰压断,或是压成数节。

上一章 【東宫】桑榆未晚·拾壹·寻龙分金看缠山 東宫桑榆未晚游记系列最新章节 下一章 【東宫】桑榆未晚·拾叁·落花踏尽游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