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小卒子气喘吁吁,脑门沁出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躺下。“咕”咽了口气看着面前死尸,尤其胸间被自己刺穿的血洞!
“啊!”小卒子吓得丢掉了匕首!热血过后,便是阵阵心惊涌来!头一次杀人,哪怕是手刃仇敌,小卒子也是心中恐惧,鼻尖嗅到血腥以及内脏的恶臭,再是克制不住,扶地干呕!
腹中无食,什么也吐不出,待晃过来,又是悲喜交加,想放声大哭,却只能干嚎,也不清楚自己何时没了眼泪!
小卒子看着断指伤口,仍有鲜血流出,再度捡起了匕首,划了傅书城衣裳,割下布块,自断指伤口小心翼翼裹住掌心。
心中凄楚:我惨遭不幸,如今又断了大小双指,今后等于右手也废了,不能握物,只怕筷子也拿不起,呵呵,我本就是一个人见人欺的杂役,想来也没人会心疼我!
自嘲过后,拿起了匕首,匕首散发寒光,直摄心神,心想:这把匕首削金断玉,我骨指被齐根所斩,只是瞬间划过,刺傅书城时,轻易穿身,又不沾血迹,应该也是把神兵利器,路遥艰辛,有把兵刃傍身也是好的!
小卒子走到了断指之处再添伤感,左手拾起了双指,在极恶坟边用匕首挑了个小坑埋下双指,心想:大师,小卒子无力守孝,便留这双指在此陪您老吧!
再给极恶磕了一头,小卒子走向对立约莫十丈处,挖出了连山和腰牌,以及一个食拨。后又埋了土坑,小卒子已非愚笨之人,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若是封峦寺和尚回来看到坑洞,害怕自己又会再引追兵,不得不防。
小卒子收拾好行装,遥遥相望极恶坟冢,轻暼了傅书城尸身,思绪复杂,没料到竟以此番局面收场。
叹了口气,隐入深林之中。
狂风刮得树木枝干乱颤,断指少年逆风而行,寒风凛冽,刮得脸颊刺痛,轰隆雷声,震慑着那颗孤独心灵。
天际放晓,仍是阴沉沉,这场大雨还在韵量,不知几时下,下几升。
小卒子疲惫不堪的回到了极恶对战戒嗔等人之地,只见极恶生前坐过的那株古树已经断裂,裂痕处有焦黑,应是惊雷所致。
见得此景,小卒子神色忧郁,知道切断大树的必是昨晚那声雷鸣。当真是因缘果报,心中感慨:定是大师先灵相助,否则我焉能活命。
绕过了断木,往客栈奔去,小卒子想自己不欠人情,要去还了腰牌。
上了大道,道上行人走的很快,谁也不知道何时大雨倾盆而来。
顺着人流进了城,难免会被行人指指点点。
“诶诶诶,你看这人好奇怪,右手怎么只有三根指头!”
“你看这小娃,浑身破烂,邋遢污秽,定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人家东西,才会被人斩去手指的!”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卒子受尽白眼,心中委屈又自卑,把右手刻意潜藏,不想行人看到自己短处,再揭自己伤疤。
然而小卒子的做法无异于掩耳盗铃,衣裳残破无兜,又怎能藏得住,旁人又岂会看不见,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再回客栈,徐敬忠和小歆遥还在,心道还好,便进了客栈。
此时客栈焕然一新,掌柜伤也好了,店小二认出了断指少年,本想冷嘲热讽,却挨了小卒子一道凌厉目光,心如芒刺,颤颤兢兢呆在一旁,没敢阻拦小卒子。
小卒子进门才看得真切,徐敬忠已断了右臂,猜想必是中毒后断臂保身,心生感触: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我同病相怜,却又比我难堪得多。
徐敬忠看到小卒子归来,欣慰笑道“你果然还会回来,我没看错你!”
小卒子点了点头,神色淡漠,左手丢了牌子给徐敬忠。
徐敬忠左手接过,抚摸着腰牌,神色伤感:若是不途径此地,我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又见小卒子是用左手抛物,不由打量其右手,只见右手只剩了三指,继而想到自己又断了右臂,不免心疼“小兄弟,你的手?”
小歆遥听自己徐叔叔发问,好奇之下,也看到了小卒子右手已断了大小双指,童趣可爱的掰起自己手指数着问道“咦?坏哥哥,你的右手怎么只剩三个指头啦,好奇怪哦!”
小卒子极度自卑,本就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短处,又听小歆遥无邪发问,却是会错了意:哼,连你这无知小丫头也歧视我残疾!
心中悲愤,眼眶已经泛红,别过头去,想要远离这伤心之地。
“哗,哗,哗”“轰隆隆……”
好巧不巧,畜力已久的大雨赶在此刻倾盆而来。
徐敬忠不知断指少年生小丫头的气,见得大雨,想断指少年应该走不了,上前温声挽留“此间雨水甚是浩大,小兄弟你手又受伤,经不起大雨摧残,不如先停歇下来,等大雨过后,再走不迟!”
忽而又想到什么,安慰道“小兄弟,莫要怕囊中羞涩,你我共同对敌过,我请你几顿,还是接待得起!”
话语虽然温暖,但小卒子完全会错了意,心中受堵:你个断臂之人,竟也有心情讥讽我这断指之人,大家均是残疾之身,你难道又比我好看多少?
再一听徐敬忠提及钱财,心中更是暗恨:装得什么君子,我又不是乞丐,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
小卒子双目赤红盯着徐敬忠,似是嘲讽,又似坚韧,一道眼神竟有千般变化。一如既往的嘶哑口音再度轻起,
“我不稀罕谁的心疼,莫说天下雨,纵是天塌下来,我也自己扛!”
语声斩钉截铁,雷打不动,尤其小卒子那一双摄人心神的眼眸,徐敬忠只怕此生难以忘却,待晃过神,断指少年已出了客栈,遁入了瓢泼大雨中……
只因一时意气,害得自己倍受苦楚,尤其雨水侵蚀伤口,包裹伤口的洁白布料,已染成了血色。
但肌肤之痛,实在比不过心中委屈。
小卒子狂奔于雨林中,表面神色自若,实则心起哭腔,风声雷声,便是他的哭声,无根之水便是他的眼泪……
这场大雨足足绵延了三天,方才停歇。
一座繁华小镇中,道上人群犹如水流湍急。此刻国泰民安,百姓富裕,人流纵不是衣着华丽,但也没有穿打补衣裳行人,却是有那么一道身影与人流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衣裳残破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说是衣裳残破,但已近乎是几块破布遮身。
少年脸颊瘦削,一双眼眸显现出了不同于其年龄的沧桑,其中有阴戾,坚毅,执着,以及显露无疑的冷漠,令人十足惊骇,一道眼神竟会有如此多变化。
要说这少年独特之处,莫过于断了大小拇指的右手,总会引来路人评头论足!
小卒子才不管行人怎么看,他已不关注身外之事,旁人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小卒子走走停停,时过半月,到了这座小镇,镇内鲜丽繁华,却与他无关。
小卒子衣衫褴褛,邋遢污秽,左手还端着个食钵,右手随意摆在腰间,如此打扮,已完全成了乞丐。
心中再生嘲讽:我素来看不起乞丐,没曾想我也是个乞丐命,哈哈哈哈……
小卒子往一处墙角席地而坐,饭钵就摆在身前,他也不吆喝,有人赏钱,自己就接着,没人打赏,就权当是坐下来歇息。
“嘡啷啷”几枚铜钱落入钵中,小卒子抬头,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婶,小卒子轻声道“谢谢!”
大娘付之一笑,真诚温暖,小卒子没来由的心生安慰,心想:我若有娘亲,也应该如大婶这般好心……
才刚感慨,一道身形纵过,连带食钵也被抢了去,小卒子连忙起身追寻。
跑到了镇中心,那人才停下,是个青年人,一脸的狰狞,眼眸赤红一片,似是一个亡命之徒。
“来来来,大家快过来看,这小乞丐要抢我钱财。”
路人好看热闹,围观了过来。
小卒子被倒打一耙,心中气急,怒骂“放你的狗屁,那食钵本来就是我的!”
青年男子凶狠问道“这里面的铜钱也是你的么?”
小卒子正欲回答是大娘所赠,却不料青年男子继续喝道“这里面的几枚铜钱本就是我的,连这饭钵也是我家中之物,你个无耻小贼!”
小卒子欲要辩驳,却不如男子言辞犀利。
“我观你手指都没了两根,一定是手脚不干净,拿了别人东西,落得如此报应!”
青年男子话一出口,路人齐齐看向小卒子右手,果然断了两指,均是相信青年男子,认为断指少年手脚不干净。
见群众目光扫来,小卒子不免害怕,想掩藏右手,却不想这番动作,更加笃定了路人猜想。
青年男子应该是本地人,帮衬其说话的大有人在,却没有为小卒子出言立证的。
一句句卑鄙,无耻,肮脏,龌龊,恶贼!击垮了少年心绪,满腔委屈涌入脑海!
不知谁起头了一句“打死这无耻小贼!”
路人一拥而上,对小卒子拳脚相加!
青年男子看着被殴打的少年,神色甚是得意,笑得龇牙咧嘴,退出了人群。
过得半晌,人群散去,小卒子浑身是血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若非习过内功,只怕气息都难以续上。
小卒子艰难站起,扶着墙壁,步履蹒跚的走着。
他也不知该往哪走,浑浑噩噩之下,觉得到了哪便是哪吧!
神色恍惚下进了个巷道,听闻巷道有吵闹哭声!
“老东西,没钱给我翻本,却有银子打赏乞丐!”青年男子对着妇人扇了一巴掌,“啪”!
妇人吐血额头撞到了地面,已是皮破血流!
妇人抬起头,跪在青年男子脚边“娘求你,求你不要再去赌了!”
青年推开妇人大吼“滚,你不配做我娘,连银子都舍不得给我,你凭什么资格做我娘……”
由于青年推得猛,那妇人早已心力交瘁,撞上了巷道墙壁,一命呜呼。
小卒子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力阻止,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般作弄自己,只要有人对自己好一点,哪怕赏个铜子,最终都难逃厄运!
身体疼痛伴随着心中酸楚,小卒子只觉天旋地转,晕在了一边……
青年男子才不管妇人死活,出了巷道,见倒地的小乞丐,喷了一口唾沫,径自往赌坊而去,最终也落得个家破人亡……
(千里传讯完,下回地宗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