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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必将落下》Chapter 9

我战:在废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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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可是!布鲁诺想错了!

  四个月以来罗曼为这个避难所所带来的安宁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已经足够布鲁诺在心底里对着罗曼伫立在夜色中高大晦暗的背影重新塑造另一个人的形象,并同样将之命名为“罗曼”了!

  人们总是没有勇气把被他们的期望神化了的人物重新收归到凡人的范畴。在生活中,被人们以不正当的期盼和爱杀死的人数不胜数,比溺毙而亡、死于车祸和煤气泄漏、在地震当中下落不明的人的人数总和还要多。

  据说在战争爆发前,罗曼和他的兄弟们就已经是这片街区的“地头蛇”,他们结成群地到街头飞车打架,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只会在五个回合内被这个少年王打趴下;他们在屋里整日整日弹着吉他,醉倒在后备箱里高唱上帝不死和Let It Be;留声机日复一日播放着摇滚电台,装着烈性酒和纯酒精的玻璃杯壁上残存着各色鲜艳唇印,男孩女孩们在屋里飞着烟叶并依偎在一起相爱……但很快战争终结了这一切,所有对战争抱有愚蠢幻想的年轻人们都为一项过去不曾存在、将来也未必存在的事业发了狂,带上吉他和行囊在半夜里悄然无声地离家出走、奔赴前线——他们中的一半加入了政府军,一半加入了叛军。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决裂,每个人都有要坚守的立场。

  无论是复员军人还是仍坚守在一线的士兵,又或者只是逃兵,在旁人看来实际上都是一类人,都是杀人的兵种。而布鲁诺就像全世界的人一样,都迫切又好奇地想知道这个复员军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杀人时他是否会想起自己的家人?扣下扳机时他还会再有心理负担吗?他还能在夜里睡得着觉在白日里能吃得下饭吗?当他微笑时又是否知道自己已然在一发子弹之中如何改变了一切呢?而当他独自一人,回首往事时还能记起过去那个穿着牛仔裤坐在吧台前的男孩吗?在出发前他会不会和同伴握手告别,在凯旋后又会不会为死去的同伴哀悼?当他把那双扼死过无数人咽喉的大手伸向你,皮肤的纹路里是否还残留着受害者的血迹?而当他坐在那里望着火炉,是否看见了曾经被自己烧死的敌人的惨叫?

  罗曼是个怎样的怪物啊!他永远伫立在夜色中,紧抿着嘴唇,半边脸陷入月光永远照不进的黑暗,像一把军刀,像一杆利刃,长久地躲在香烟缭绕的烟雾后面,用那双烟民的眼睛注视周边的一切,漠然又冷酷。他在天台上架起机枪,又或者手执匕首地潜伏在阴影之中,不发一言地杀死威胁到他的所有人。他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一个潜在的暴力因素,同时又是能托付后背的可靠伙伴。他对卡蒂亚避之不及,却爱在夜里来找布鲁诺打架。他像常人一样吃喝拉撒,像常人一样在抽完一根烟后睡下,闷声不响。而到了冬天,他会不要命地把床直接拖到暖炉边上……难道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寒冷吗?当他年老体衰牙齿掉光,会不会因为患上严重风湿而在阴雨天里举枪自杀?当他对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那只令人敬畏的食指还能像对他人开枪时一样冷漠吗?

  可是!布鲁诺想错了!

  不错,他曾经是地头蛇,是飞车党,也是吉他手,这一点也不错。可当年在斯卡维亚,他心底里有一个绝美的挚爱叫维希尼,有一个病入膏肓的情人叫祖国,他是为了更和平的明天和更光明的未来才跳上火车奔赴战场,那时车窗外的蒲公英在斜阳暮色中带着沉默的喝彩向他退去,而可敬的故乡小镇在身后远远地呼唤他的乳名。

  他毅然挺身反抗起自己的青春,义无反顾地来到前线,决心追猎失落的事业。在战壕里,新年的风雪冻僵了他的身躯,可头顶的星光照射进他的灵魂。

  他的母亲日里夜里在教堂为他祷告,青年的衣襟下还深埋着祝福过的十字架。

  然而事到如今,当初他为之宣誓的神圣已经不复存在——在他们和敌人之间的战线变得不稳定之后,一切变得更加丑陋。取消上诉的临时战地法庭一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建立,日夜有一大群人被逮捕,其中的一部分人在经过审讯后就被直接枪决。而那天下午,他们受命去处理掉一群这样的可怜人。他在这堆可怜人人里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到了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莱昂。

  于是他把枪口对准了他们头顶的上面。

  但其他人没这么做。

  罗曼正在坠落,他感到自己深陷于清晨的雨水和热雾里,深陷于麻风病人溃烂流脓的皮肤里,死者的恨与痛已然注定将伴随他的一辈子,而惴惴不安的恐惧、彷徨失措与罪恶感也将如影随形,永远地纠缠他的良知!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穿着牛仔裤去街头飞车的男孩。或许在过去有一个他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世界,但当初与他一起发下誓言的所有人都死了、走了,旧世界早已灭亡,而他在新世界里将被永远流放。时已至此,他甚至愿意为了一听肉罐去杀人。

  他和他的战友们过去曾像亲兄弟一样,而现在,他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死人。人们对他的名字指指点点,带着鄙夷,带着痛恨,他的骂名将长久地在这个国家的空中回响:

  “看啊,这就是叛徒罗曼!”

  “他的心可得有多么卑鄙啊!”

  “他和准尉吵了一架就去投奔敌人!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在他背后来一枪,这样还能记入阵亡名单!”

  “叛徒罗曼,叛徒罗曼……叛徒罗曼!”

  他在梦境里无边无际的谩骂之中逃亡,可一束光线倏地从最远的天边投射下来宛若一连串近处的枪响,令他再次看到了一扇门的脸。不可估量的热气狂乱地扭曲着清风,少年时期的夏日正如烂熟的水果掩藏在古朴的木门背后发酵,从门的背后传来八月的阳光滚烫的喧嚣和绿林树木之间的婆娑作响,传来潜藏在芦苇荡中男孩们嬉戏的声音。忽然之间,一切都好像连同时间一起凝滞了,再也没有沸沸扬扬的诅咒,再也没有无穷无尽的谩骂,罗曼正站在门前,背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带着某种无端的崇高敬意远去。

  罗曼打开了门。

  门后面有什么?他并没有见到盛夏时节的男孩们,更不曾见到天使。门的背后是一片红色的海洋,而莱昂坐在海洋尽头的岛屿上,坐在一口棺材边上。棺材里面是空的。

  他踏进了红色海域,走得很慢且艰难。骤然朝他扑打过来的潮头犹如撕心裂肺的呐喊将他席卷入汹涌疯狂的海洋,用水的手指剖开他的胸膛。

  罗曼继续向前走,扎在后脑勺的长发不知何时散落,漂浮在海面之上。他愈是向着莱昂走去,水位就愈发升高,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倔强的头颅被盛放在血色的平面上,宛若被斩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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