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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必将落下》Chapter 8

我战:在废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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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下决心杀人才是最难的,罗曼很早就在战场上学会了这点,而只要下了决心,一切就顺风顺水,要么是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么就是敌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进攻者在明处,而暗杀者和被围困者各自在暗处。还未等这波匪徒来得及踏上三楼的回旋楼梯,罗曼就和卧室内的布鲁诺里应外合,端掉了四人中的三个。第四个男人一边尖叫着求饶一边跑出院子,而雪地里几十秒开外奔跑着的人体显然是再好不过的活靶子,罗曼抢在犹犹豫豫的厨子前一步开枪,两声枪响以后,雪地上奔跑的男人立时倒下了。罗曼提着匕首过去补了一刀,顺道把男人身上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全剥了个精光。

  布鲁诺疲惫不堪地靠在被他当做射击口的墙边,大口大口地呼吸北风灌送进来的新鲜空气。或许罗曼杀这些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他一定有。

  没过多久,传来锁舌弹动的声音,前军人毫不顾惜地一脚踹开房门,把那个军用背包重重地砸在床上,哐啷哐啷地倒腾出一堆物资。

  布鲁诺爬到床边,一面半眯着眼清点罗曼带回来的物资,一面大大咧咧地骂起来:“哇,你他妈的在底下突然来几枪,差点吓死老子……”

  他说这话刚开口的时候就注意到哪里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譬如说,刚刚罗曼踹门的那一脚乍看起来干劲十足,步子却说不出的虚浮。布鲁诺嘟嘟囔囔的抱怨话还没说完,罗曼已经当着他的面倒下去。

  布鲁诺呆愣了一会儿,猛地晃过神来,在罗曼撞到尖锐的床角之前一把把他拽住扛上床,跑到楼下生起火炉,好让屋内尽快暖和起来。他又摸了个罐头和两粒抗生素就着冷水喝下去,把罗曼带来的所有物资都挨个有序地整理统计好,各归其所。说老实话,他不太想吃药,因为感觉自己显然已经有好转的趋势,要不然怎么解释他刚刚神智清明地干翻两个劫匪?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转眼消失不见。他必须立刻马上地调理好身子,布鲁诺想,卡蒂亚下落不明,罗曼重伤,如今的局面只是为了换回这几瓶药粒,那么既然拿到了就不该不珍惜活下去的机会。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咳嗽一声,躺在床上的青年没有任何反应。

  布鲁诺把罗曼从被窝里拖出来,扒光了上衣和裤子检查伤势。青年肩头看上去是重新缠绕上去的绷带已经脱落了部分,中心再度被伤口撕裂溢出的血染红;腰部草草绑了几圈绷带,看不出是枪伤还是刀伤,最好两个都不是,最好是他布鲁诺看昏了头。

  一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让罗曼承担大部分的危险任务,原因直截了当:第一,他是被他俩捡回来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第二,他是这屋子里身手最好的,如果罗曼没法胜任,他和卡蒂亚就更不可能了。卡蒂亚基本担任了每夜出去拾荒的任务,而布鲁诺头几天夜里还算有点良心,不忍一直剥削这来之不易的便宜劳动力,决心和罗曼一起守夜。“哥,你看这人那,他原本就是白天干活晚上睡觉的动物,叫谁大晚上的守一夜肯定也要困。”他打哈哈,“要不然这样,我们轮流守半晚上。”

  “卡蒂亚说你对付不了这个。”罗曼当机立断回绝了他。

  但说这话的卡蒂亚已经不在这里,她也许被夜间的匪徒打死了,也许被狙击手击毙了,也许在雪原上被冻死了,布鲁诺惴惴地再度回想起那个卡珊德拉式的梦境,卡蒂亚躺在废墟底下,头上挨了两枪,药品在旁边散落了一地。她再也回不到他们的避难所了。

  而罗曼……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他布鲁诺,而是随便其他的什么人,那么就算是奄奄一息的老太婆也有能力杀死现在的罗曼。不,甚至不需要任何人,他惊惶地预想,也许,也许他这次睡去就再无醒来的日子了!

  布鲁诺用拳头捶打桌子,面上如同蒙上一层铁幕。他自顾自沉寂了一会儿,把罗曼沾了血的衣服扔到地上给对方重新上药包扎。他们手边没有吗啡,也没有止痛药,但好在罗曼睡得够死,以至于布鲁诺觉得自己就算当场来床手术罗曼都耐得住。

  确实,罗曼睡得够死。不过布鲁诺宁愿他睡得没这么死。

  当他撕开腰上裹缠的绷带准备重新消毒时,罗曼猛地哆嗦了一下,几乎是非条件反射般地狠狠踹了他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莱昂!”男人锁着眉头,痛苦地床上低叫。

  布鲁诺从地上大梦初醒地爬起来,已经顾不上脚趾撞上木板的剧痛,以强硬的动作迅猛地把闹腾的青年拉向自己,紧紧抱住,令后者动弹不得。

  “莱昂……!”罗曼头靠在他肩上继续小声呼喊那个于布鲁诺而言全然陌生的人名。

  你在做噩梦,罗曼,他一边轻拍他的脊背一边闷闷地想,我们都有各自的梦魇,可你最好赶快醒来,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你。

  布鲁诺想叫醒罗曼,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法把后者从那个巨大的梦魇之中拉出来。在尝试了第七次以后,他陡然明白,这一切都必将发生,也必须发生。

  有什么东西藏在他们各自的血液里,深埋进肌肉和骨髓,如同原始森林中那些古树的盘根错节。围城把他们聚在一起,所有人都默契地形成共识,谁也不过问谁的过往经历。因为每个人都深知战争会暴露他们最恶劣肮脏的一面,所以相遇之前的生活已然变成了一具除了缅怀以外毫无用处的尸体,被他们各自深深地埋入地下。当然,这一切的丧事都是在沉默中悄然进行的,因为当人能哭喊能倾诉以后,一切或许会变得简单许多。

  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难以用言语诉诸,更难以被人的脊梁长期背负。于是到了一天夜里,你做着从悬崖上下坠的噩梦,猛然惊醒,感到浑身连着心脏都在颤抖,感到被某种重负压得难以呼吸,感到另一个生命同时在你的身体内像海一样涨潮落潮——那么,这就是告解的时候降临了。

  布鲁诺从楼下拖来一把板凳坐在墙边,一边细细听着青年的呓语,一边回忆起过去的生活。

  他的过去就是他的朋友格蕾丝。他是个乐观主义者,喜好美食,有一档自己的美食节目和一家餐厅;而格蕾丝总爱担心这担心那,尽管她笑起来时像八月里的太阳,给人无限的朝气和动力。他们正如一枚硬币的两个反面。当格蕾丝第一次把他请到家里喝茶,向他诉说自己的一切担忧,他却笑她是杞人忧天。即使后来暴动和冲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也一直告诉她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那时他说这话时是那样的信誓旦旦、确凿不疑,就好像他已然从福音天使的启示里预见了和平的未来,宛如那无数个无名无姓、死在新闻报道里的人,眼里永远闪烁着希望的光。

  而后来,直到静音电视里播放出那些激烈的交火场面,直到他突然认出了交火的地点正是格蕾丝的家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搞错了!突然的恐怖蛮横地撕开了他一直以来的伪善:他从来不是什么乐观主义者,他只是被难以置信还没完没了的暴动冲突吓坏了,他只是想掩饰真相——向自己,向格蕾丝,也向所有人!

  他厌恶那个卡珊德拉式的噩梦,厌恶那静音电视里播放的画面,更厌恶当时为格蕾丝制造了一切安全的错觉的自己。自围城开始以后,他们彻底失联。布鲁诺不是坚定的天主教徒,但他在任何时候都不曾像为格蕾丝祈祷时那样虔诚。他企盼着有一天,有一天能在某处再次遇到格蕾丝,到时候他一定会拼上一切把她从身后无数的苦痛和磨难之中带出来,把她带到这个温暖的避难所,从弗兰克那里换来最好的蔬菜和猪肉——当然,还会换来洗发水和护发素。他还记得格蕾丝是个优雅的人,有每两天洗一次头的习惯。上帝,他孤独地祈祷,把我剩下的二十年寿命夺去,把它们带给格蕾丝吧。

  罗曼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布鲁诺从回忆构筑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这才惊觉到窗外的天空逐渐亮起来,已经是拂晓了。

  瞧,树梢上的积雪比昨天日里薄了一层,好像只是一层倔强的灰烬。太阳正在地平线以下追赶着苍穹,从极远处的天边泄露出几缕曙光,点着了百丈云霞的裙裾。万物都逐渐开始燃烧,在东方那片树林的上头,正在升起袅袅青烟。旷野上万籁俱寂,但充满生机,从上一夜的大黑暗里幸存下来的一切事与物都在欢饮鼓舞地庄严宣告:漫漫长夜已经过去,白昼正势不可挡地袭来。

  罗曼在他背后打了个盹,踢了一脚被子。布鲁诺眯缝起眼仰着脖子眺望窗外,一个灰色的阴影行走在旷野上,而北风在不经意间扬起了这片阴影的秀发。

  卡蒂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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