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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必将落下》Chapter 7

我战:在废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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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卡蒂亚醒了。

  比起被冻醒,她反而觉得自己更像是被饿醒的,而第二步才后知后觉身下的青石地板冷得没话说,比法国的长棍面包硬,比冬天的大铁柱子凉。地面发了霉,有股馊味,仿佛当初布鲁诺的老鼠笼逮到老鼠了却连着三天忘了去收拾一样。噢!卡蒂亚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比起老鼠,这好像更像死人尸体的腐臭。

  在牙齿冷得打颤的第二分钟,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了!

  好,现在让我们顺着卡蒂亚的思维重新整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布鲁诺在发高烧,卡蒂亚决定去那栋只有夫妻坚守的别墅偷点食材和药。但当时他们谁都还不知道,曾经住着患难与共夫妻俩的那栋别墅不日前就被一伙逃兵占领,而原主人的尸首连两卷凉席都没得到,就被草草埋入黄土。驻守在阳台的士兵很快发现了在院子里愣神的卡蒂亚,朝她开了两枪。卡蒂亚这才回过神来,挨了一枪以后跌跌撞撞撞开了地下室的门,凭着直觉摔进了一处狭小隐蔽、杂物成堆的旮旯角里,正好是紧追而来的那个士兵的视野盲区。她痛得昏了过去,错过了接下来罗曼血洗别墅的整个过程,更没有听到罗曼的叫喊,但也确实帮完全没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她逃过了一劫。

  (离家之前,罗曼朝她大喊:“别忘了‘十诫’!”然而很显然,卡蒂亚在当时慌不择路,什么都抛到脑后去啦。)

  她扯下了肩膀周围的衣服,发现肩头有一个圆圆的枪眼,锁骨已经断了。但还好,对面的人用的不是那种芝麻大小口径子弹进去、拳头大小口径伤口出来的.45子弹,她根据罗曼教给她和布鲁诺的一些知识猜测着,也许只是.22口径的子弹。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很凉,但还说不上和地面一样冷。把手放在胸前,能微弱地感到底下那个炽热的存在还在跳动。

  她还活着。只是肩头受伤,并被打断了锁骨。但无论如何,她还活着!

  如果能活到战后,我一定会去教堂里点蜡烛,她默默地想,万福童贞圣母,无论如何也请叫我继续活下去。

  地下室里阴暗潮湿,分不清外边的白天黑夜,连脚步声经过那扇厚重的铁门阻隔以后也变得细不可闻。通往外边的门就在左手边不远处,但她还不敢开门。

  到底过去了多久?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表,这才发觉那只镀金的腕表不知何时已经丢了。

  她也不敢接近空气中一直弥漫着的那腐臭气息的来源。若是腐烂的老鼠还好,如果是其他什么恶心的东西……打住!打住卡蒂亚!

  她紧贴在靠近大门的墙边,双腿冷得发抖,想要听见一点声音,一声呼喊,一串踩雪的脚步声,或者一点鸟啼声,一点别的什么。可是除了终日呼啸过柏格伦的风声能从门缝里渗进来以外,什么也没有。卡蒂亚感到自己正在同一个不详的谜作伴。

  卡蒂亚开始数数,一,二,三,四……数到一百的时候,她战栗着拉开了门。

  门外面是一片寂静,除了白的发亮的雪地和不远处黑色的灌木,满天的繁星,什么也没有。

  她又数了一百下,忐忑不安地走到别墅里,大门敞开着。哦豁,一楼躺着一个男人,抬头一看,二楼楼梯也有一个,三楼的栏杆上趴着一个头朝下的男人,顺着死者的视线往下看,底下还有一具尸体。

  都是些年轻人。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

  卡蒂亚掏出手枪,走进那个年岁最大的男人,把另一只手放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体温很凉,心跳已停。

  她按着伤口缓步走到趴在三楼栏杆上的那具尸体边,把他放倒,阖上眼睑,站起身来俯视了一遍死者,这才注意到此人的面容很是眼熟。这是一个政府军士兵,她努力地回想,过去在卡蒂亚还是记者的时候,她曾在政府军刚刚入城时采访过这些人,虽然只有一个碰面和寥寥几句招呼,但她还记得,还记得这个男孩的全名叫欧勒克·舒哈特,是两个渔民的孩子。

  当一具尸体无名无姓时,好像就只是一具尸体,在连年炮火的战争长河中甚至算不上一朵水花,以至于即使是尸体被投进河里也不能在被河水浸没的人心底里激起一丝涟漪。然而当死者有名有姓时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仿佛中了童话中的一种咒语,你宁愿相信这个心脏永远停止跳动的男孩不过是为了讨巧好玩才刻意装出假死的模样,而等到巫师或者仙女教母的指尖一点,这些被纺车刺伤的人们就又将再度自沉睡的王国里复苏,镌刻在他们各自身上的姓名又重新活了过来,被重新赋予一个富含生机的意义。

  她和欧勒克·舒哈特是在士兵餐厅里见到的,因为座位不够,他俩共用一张桌子。“你不会介意我坐在这儿吧,女士?”

  三月二十七日的中午,天气晴好,阳光透过擦干净的窗玻璃照耀进来,像一只幼兽冲破了某种无形牢笼的束缚,跃动着金色的光泽在拼命撕扯餐厅中安静的空气。“不,当然不介意。”她偏头看了看漂浮于空气中的一束束金色尘粒,微笑回答。

  他有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和一个值得回忆的过去,军服不太合身,好像是为了表明他不是真的那么想参军。“但是参军的军饷还挺丰厚呀,我就为了这个来的。”舒哈特说,“虽然我也挺想去乐队打鼓,但我们一家都以打渔为生,滨海没有精力容纳那些骨骼脆弱的孩子。所以如果不来参军,我就只能去当水手了。可谁能相信我这个渔民的孩子从小就晕船呢,哈哈!”他最后说着说着就笑起来,而卡蒂亚则跟着这个有点儿羞怯的男孩一起笑。

  舒哈特有一双湛蓝的眼眸,这在这个国家是不多见的,宛如迈亚时节里亘古不变的天空。

  卡蒂亚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楼梯扶手的栏杆,捂起嘴一次又一次做深呼吸。不错,她是个记者,也上过战场,见过断肢内脏和流血,但那又怎样?她终究是个女人,更确切一步说,就算在围城里她也还是她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突如其来得仿若巨浪一般将他们不讲道理地裹挟、冲刷至一处闻所未闻的烂摊子泥泞地儿,所有人就像坐船去航行的孩子,船靠了岸,于是他们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就好像从自家的厨房走到客厅。可是身后旧世界的一切风光美好都像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一样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

  无论是在柏格伦还是在格拉兹维亚,在前线还是在后方,战争已然消洱了距离和边界,且不只是地区与地区之间的界限,更是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在围城里,一个人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人,更可以成为他不想成为的任何人。每个人的轮廓最终都只剩下一个名字可以确定,甚至可能连名字都不剩。

  这些尸体,过去可能曾经是学生,是渔民,是烟酒商人,是推销员,是书商,是教师,是走私者,是军人,是逃兵,而现在全都失去了姓名,重新回归于原始混沌的一部分,重新回归到了他们自己。

  她暗自神伤了一会儿,哀叹一口气。站起身去房间里寻找凶手可能来不及带走的补给。冰箱里还存留下两个罐头,但是没有药,凶手把一切医疗用品都卷走了,真该死!卡蒂亚一边暗骂一边把罐头拿出来,这才注意到两个罐头的夹缝中间塞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卡蒂亚,我们需要你,快回来吧。”

  纸条被涂改多次,好像当事人心情反复难料,一直找不到适合的语句。

  冷风穿堂,纸条从颤抖的右手指尖中飘落。卡蒂亚死死咬着下唇,用力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圈发涩,好像要委屈地流下泪来。自打醒来以后,她还从来没觉得碎裂的锁骨那么疼过。

  她坐在墙角一边哭着一边快速解决了一个罐头,为死者们做了简单的安魂祷,最后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拾荒潮已然来临,透过远风能听到沙沙的踩雪声,在上下一白的雪色里能隐隐地看到鸦群似的人们赶来了,从四面八方、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到处都有,并且将很快占据这里,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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