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陆府书房。
岑福看着陆绎将沈炼的供词一一整理成册,指尖的墨汁都染到了指缝里,却依旧下笔如飞。案上还放着那方盛着海棠肚兜但锦盒,被血渍染得有些发黑,却被陆绎规规整整的放在那。
岑福“大人,沈佥事说,严嵩父子在江南私吞盐税,数额巨大,牵扯的官员多达数十人,只是这些证据还不够扎实,还需要……”
陆绎我知道
陆绎打断他的话,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冷静,
陆绎你派人去江南,联络沈佥事旧部,务必拿到严嵩私吞盐税的账册。另外,盯着严世蕃的动向,他今日入宫,定是为了昨日之事向严嵩求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岑福是
岑福应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岑福大人,夫人在严府会不会有危险?
陆绎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墨点。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屋檐,落在严府的方向,眼底的恨意翻涌,却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陆绎不会
他沉声道,语气笃定
陆绎严世蕃想要的,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白翊焱,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他不会伤她分毫。
他太了解严世蕃的性子了,骄傲,偏执,占有欲强到病态。
这场棋局,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但他不怕。
为了白翊焱,为了扳倒严家,就算是赌上整个陆家,他也在所不惜。
他低头,看着宣纸上写下的“严嵩”二字,笔尖狠狠一顿,墨汁渗入纸中,力透纸背。
严世蕃从宫里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往暖阁去。
他换下了那身张扬的华服,穿了件素色的锦袍,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食盒里是城南点心铺子刚出炉的海棠酥——白翊焱从前最爱的口味。
暖阁的门被推开时,白翊焱正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那枚断裂的玉簪,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严世蕃也不恼,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掀开,海棠酥的甜香漫溢开来,混着暖阁里的熏香,竟有几分温馨的假象。
严世蕃尝尝?
他拿起一块海棠酥,递到白翊焱面前,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严世蕃我特意让人去买的,刚出炉,还是热的。
白翊焱偏头躲开,目光落在窗外,声音冷得像冰
白翊焱严世蕃你不必如此,我消受不起。
严世蕃捏着海棠酥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将点心放回盘中
严世蕃“你从前在陆府,陆绎可会这般,日日寻着你爱吃的东西送来?”
他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较劲。
白翊焱终于抬眼看向他,眼底满是嘲讽
白翊焱他待我如何,与你何干?
白翊焱你费尽心思将我困在此处,不是为了看我吃点心的吧?
严世蕃自然不是
严世蕃也不掩饰,他走到窗前,与她并肩而立,目光落在她纤细的侧影上
严世蕃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陆绎能给你的,我能给;陆绎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严世蕃昨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往后,我不会再逼你。
白翊焱的心猛地一跳,只觉得荒谬。一个将她掳来软禁的人,竟说不会逼她?
她没接话,只是攥紧了掌心的玉簪,指尖冰凉。
自那日起,严世蕃便日日往暖阁跑。
有时是带些新奇的玩意儿,江南运来的苏绣手帕,西域进贡的宝石钗环,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物;有时是陪她说话,说些朝堂上的趣事,说些他年少时的荒唐事,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他从不在她面前提陆绎,也从不提朝堂纷争,只像个寻常的追求者,笨拙地示好。
暖阁外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皆是沉默寡言之辈,再也没人敢对着她面露凶光;桌上的饭菜,也日日换着花样,全是按着她的口味来的。
府里的下人都看得心惊胆战,谁不知道严大人是出了名的狠戾乖张,如今竟对着一个掳来的女子这般耐心,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日,严世蕃又带了东西来——一幅《寒江独钓图》,竟与陆府书房里那幅,一模一样。
严世蕃我知道你喜欢这幅画
他将画卷展开,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
严世蕃“这是我让人照着陆府的那幅仿的,笔意虽不及原作,却也有几分神韵。”
白翊焱看着那幅画,指尖微微颤抖。
画是假的,可画里的山水,画里的孤舟,却像极了她与陆绎曾憧憬过的未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白翊焱严世蕃你何必如此?你我之间,本就只有恨,没有其他。
严世蕃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偏执的占有欲,却又强压下去,只低声道
严世蕃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她忘了陆绎,等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他以为,只要日复一日地对她好,总能焐热她的心。
却不知,有些执念,是刻在骨血里的,任你百般讨好,千般算计,也终究是枉然。
而此刻的陆府,岑福正匆匆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岑福大人!江南那边来信了,沈佥事的旧部找到了严嵩私吞盐税的账册,还有……
岑福还有严世蕃近日的动向,说他日日往暖阁跑,对夫人……倒是颇为上心。
陆绎执笔的手猛地收紧,笔杆几乎要被捏断。他抬眼看向岑福,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绪
陆绎账册何在?
岑福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三日后便到。
陆绎缓缓放下笔,目光落在案上那方海棠锦帕上,指尖轻轻拂过绣着的海棠纹样,声音冷冽如刀:
陆绎“三日……足够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场雷霆之击,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