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人物总爱说“风水轮流转”,虽然俗了些,却又有什么错呢?
初中校园的故事大多是喜欢上一个人,她可能是你的同桌,你的班长,你隔壁班的同学,你们学校的风流人物。唯独她,和她,相隔四十年的年龄,变成对方生命的难忘章节。
她的名字叫何林静,说很怪,不如说她是一个很个性的女孩。十几岁的年纪,几十岁的穿搭爱好。你讲她是复古的产物,我告诉你那是何林静而已。
那年春天,刘静坤出现在她蓝色的生活里。
刘静坤是学校里的一股清流,遇见何林静时已经是退休的年纪。生物老师好处大概就是清闲些。
刘老师的脸很消瘦,眼神很犀利,走路的样子实在学不来,像是拄着一根无形的拐杖。
刘老师是何林静八年级的生物老师,她对这个14岁却透出成熟气质的女孩很感兴趣。或说,对于她的病很感兴趣——Depression 。
她把她带到办公室,询问她的病情,像一个平常老师关心平常学生。从那以后对她很照顾。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还曾叫错过她的名字。
后来在学校里相遇,都会相视一笑。那是属于她们的默契——什么都不必说,今天见到你我很开心。
“这是你妈妈吗?”几个初一的学生问何林静。
“这不是我妈妈,她看起来像我奶奶吧。”她微笑。
“嗯,我是她奶奶。”那是何林静听过最温柔的话。
其实靠近一个人很容易。
刘静坤喜欢叫何林静“丫丫”:
刘老师办公桌上放着丫丫的零食。
刘老师戴着丫丫亲手送她的发卡,到处炫耀,像一个孩子一样。
刘老师每本教本上都写着丫丫的名字。
刘老师课本的最后一页都有丫丫画的画。
后来刘静坤喜欢叫她“小仓鼠”之类的小动物。
小仓鼠一下课就准时敲开刘老师办公室的门。
小仓鼠写了一封信给刘老师。
小仓鼠晚上按时打电话给刘老师。
小仓鼠惊喜挑选了一只小熊送给刘老师,说是吊娃娃吊的。
其实有时候刘静坤也叫她“丫头”
学校中午留在学校吃饭的学生,要有老师带到食堂。
“刘老师!你不带八班去食堂吗,被点到名要挨骂的。”一个老师喊住她。
“不管了,我带我那个丫头去吃饭呢。”于是她拄着那根无形的拐杖,朝丫头的教室去了。
人们喜欢闲聊,喜欢是非,所有身份,不限年龄,不论性别。
教职工餐厅里:
“诶,刘老师,这是你亲戚吗?”喜欢“普查户口”的吴老师凑上来。
“嗯”刘静坤没打算理她,何林静正在讲今天的有趣事。
“啊?哪家的啊?”吴老师根本没注意,刘静坤脸都黑了。
“就何家的啊,我丫头啊!”明明是个五十来岁的人了,一瞬间好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要一饭盆砸吴老师脸上。
之前说刘静坤是学校老师里的清流就在这,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和别的老师聊一些是是非非的。
就是这样一个只管自己生活的老师,把何林静加进她的生活里。这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事情。
当我和何林静的见面都会聊到刘静坤的时候,我确定,她会影响这个女孩的一生。
真的怎么也看不出来,那个在学校冷漠的,刻板的,甚至让我有点害怕的老师,能对她那么温柔。
“她喂我吃龙须酥哈哈哈哈哈。”
真的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别人面前沉默的,死寂的,甚至让人有点害怕的女孩,能对她那么深情。
“我只要看见龙须酥就买哈哈。”
“奇怪的是她这个人喜欢带手套。”
“嗯?”
“她就经常带手套,很旧,也没换过。”
谁会去关注一个人的手套呢?
我亲眼见证:那个给我选生日礼物,三秒就能决定并且付钱的何林静,为了一双手套,逛一条街的店,用一天时间决定送哪一双给刘老师。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故事却越来越难过。
刘静坤的工作像是忙了起来,中耳炎也导致她的听力下降了。
她开始没法和丫丫一起回家,按时接到小仓鼠的电话,和丫头呆在一起时不和别人说话。
暑假我常和何林静出来散步,是的,散步,满街散步的十几岁的人,可能只有我和她。
刘静坤开始接不到电话,这让她很苦恼,说什么“我要闹!”。
其实世界就那么大,当我们在散步时遇见刘老师,她还是屁颠屁颠的跑上前。而我自觉的退到一边。
刘静坤对于不接电话的解释很多。再离谱的解释何林静都信:
“手机坏了,接不上电话,在修的呢”然后修了四个月。
“回家太累就关静音了。”然后也没回过电话。
何林静删掉了那个联系人,尽管她能背下来那个号码。
她们也曾牵手散步,像母亲和女儿。
就在何林静最需要刘静坤的时候,她疏远了她,不知道原因,没有任何前兆。
或许是有,何林静反复想着,到底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等我!”
“我今天和王老师走的。”
何林静生气的转头就走。
“你能不能救救我!”
“我怎么救呢吗”
“你别管我,我忙得很!”刘静坤因为一把钥匙和她发火。
“能不能留下来陪我”那是何林静给她最后一条短信。
何林静闯进刘静坤的办公室,拿走了熊,带走了零食,摔门离开。
其实靠近一个人真的很难。
不论什么关系,疏远了就很难很难再靠近。
何林静还是变回了那个我认识的何林静。
冷漠,沉稳,神秘。
她继续着她蓝色的生活,遇到很多想要了解她的人。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人中看起来靠谱的那一个。
他们夸她,陪她吃好吃的,却没有人像待女儿那样待她了。
十年时间,她牵她的手像是昨天,她在她肩头哭就像刚才。
何林静决定出国了,她拨了那个电话,那个无形中落满尘灰的号码。
“咚……”
“喂?”
“喂。”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是丫丫,我要出国了。”
“何林静,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啊?”
“嗯。”
“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回来了。”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留下来吧,留下来和我聊天嘛。”
“我让你留下来陪我的时候你在哪。”她哽咽。
“什么时候的事啊?”
“丫丫,今天放学来我家吧,我请你吃龙须酥,你哥哥带回来的。”
“……”
“丫丫?”
“你别管我的事情了。”
“喂!”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喂?”
(你给我拿来,我和我们家老幺打电话呢。)
“啊您好实在对不起啊,我妈老糊涂了就爱乱打电话,实在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啊。”
“咚咚咚……”
何林静脱掉手套。
“何林静”那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这是一个好结局吧,你还活着,我还在乎。
可事实是,根本没有人接电话。
电话有两头,一头躺进棺材,一头住进病房。
刘静坤穿上了寿衣,何林静换上了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