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加拿大·魁北克

洒满阳光的庭院里，春日的玫瑰盛放，热风拂过少女的脸颊，乌黑的发丝顺势轻轻飞起，随后再次落在肩头的白色毛衣上。女孩坐在刚刚漆好的红色木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低垂的眼眸失去了焦点，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前方那棵因为张错地方而突兀的红玫瑰发呆。抬头看一眼天上的云，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漂浮着，时不时聚拢在一起，而后又散往四方。周边时不时有几个护士推着穿病号服的人路过，或是好奇地看一眼，或是漠不关心地离开。

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你住在这个地方已经好几个月了，从醒过来的毫无所知，到现在大脑中的依旧空白，心里头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悲哀，像是冬日飘落的雪花，没有分量地沉积在心头，融化后只剩下一片冰凉。每一天的清晨都毫无希望，每一天的夜晚都充满绝望。有时候就坐在床上，无声地流着泪，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想起些什么，又因为怕疼而只能怯懦地窝在被子间，凝望着窗外的月亮。你大概是知道自己经历过些不好的事情，单单是看到手腕上那道不长但深浅却足够要人命的疤痕都可以判断出来。只有一个男人会时常来看你，他告诉你的名字，告诉你过去的故事，他笑起来弯弯的眼角似乎能带给你不少安定。可是一个人住在病房的夜晚，总是孤单得可怕。护士会每天一如既往地准时来给你做检查，确认一番后将灯熄灭，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后离开。你躲在黑暗里不敢睡觉，总是害怕再次睁眼后的世界又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就这么看着外面的月亮胡思乱想着，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慢慢地睡去。

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你了，至于有多久，不看日历似乎就记不起来。日落的光照射在了你膝盖的书页上，昭示着一天中黄昏的来临。你不想回到那个沉闷的小屋子里去，干脆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等到护士姐姐亲自来找你，让她答应陪自己玩一局游戏才会乖乖听话。可是老天似乎总爱和你作对，方才还晴朗的天气不知怎么就变得阴郁起来，乌云堆积，随即便有大点的雨滴砸落在你的额角。庭院里享受午后时光的人都迅速地逃会了那栋方方正正的楼里面，只剩下你略显狼狈的模样，静止在原地。

一抹阴影出现在你的上方，遮住了此刻变得猛烈的雨。你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一把打伞完完全全地遮住了你和身后的男人。蹙起的眉峰，眼神里还未完全散去的担忧，微张的嘴唇喘着气，风吹乱了额角的头发，他是从远处跑过来的。胸腔里传来剧烈的跳动，就像每个漆黑的夜空里舞动的月亮，一点点地亮起微弱的光芒。

你想起了刚刚读到的那句话。

“有一种东西，像风一般袭来，让人措手不及，无法安宁。形影相随，挥之不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称它为爱情。”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大多数人分辨不清它的真假，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做出看似正确的选择。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会成真。你从椅子上站起，动作突然地有些吓到了他。我看见无数晶莹的雨滴落下，却全数被挡在了外面。春日的温度不曾来得及消褪，蒸发的雾气笼罩上来，将你们与那群人隔绝。

郑谕你是田柾国对不对？

田柾国看来这次，还记得我呢。

郑谕你怎么来了？

田柾国感觉你今天会想要在这里看到我，所以来了。

你好像一座几乎快要湮灭的孤岛，在末日之际第一次迎来了上岸的潮。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前面突然变得雾蒙蒙的，一定是那里也下起小雨来了。你仓皇地背过身去，快速地用手背抹去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再转过身，佯装如往日一般镇定，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些小心翼翼。

郑谕今天也会陪我一起看完电影再走吗？

你试图显得不那么殷切，不去拥有那么多的盼望。田柾国看着面前无意识咬着下嘴唇的你，轻轻地揉了揉你的头发，又再次整理好，就像他每次来看你的时候做的那样。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挪开些距离，直到两个人可以毫无缝隙地贴近。你被拥入他的怀中，才注意到他卡其色的风衣外套里穿的也是一件白色毛衣，柔软而带着绵密的暖，渗透着淡淡的青柠海盐味道，他的下巴靠在你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兴奋。

田柾国不只是今天，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

郑谕什么...意思？

你有些不敢相信。

田柾国下周，我就可以接你出院了，小言。

田柾国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掖好被子反复确认之后，才关灯离开。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即使是不眠不休的医院也早已陷入静谧之中。大门口的车辆在等待着，春日的夜风也是有些凉的，田柾国裹紧那件此刻略显单薄的外套，迅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金南俊今天怎么这么晚？

田柾国她现在...挺黏我的。

金南俊看着邻座有些扭捏的田柾国，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后从后座拿出一个文件袋扔了过去。

金南俊没想到她当初要用自残的方法试图逃出去，结果没成功不说还差点因为从楼梯上摔下去死掉，结果居然受伤严重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

金南俊你也算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

田柾国这是什么？

金南俊她作为郑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件，还有给你们安排的住处，实验的报酬。

田柾国谢谢你，南俊哥。

田柾国胡乱翻动着文件袋里的东西，在确认那些证明足够让自己和郑谕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之后，便忘却了从前受过的一切苦难。金南俊摆手笑笑，露出脸颊上的酒窝来。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高级工作证，得意地贴在田柾国的眼前。

金南俊以后，就是Mr.KIM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