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妩vs陈桉（五）

打那天起，陈桉便时时坐在听柳舫听冬妩弹琴，家财万贯的公子哥，为这美人掷千金，还是第一个没被冬妩赶出去的，晚星和山雪颇为讶异，逮着涟漪问这冬妩姑娘可是和这陈大人有什么情愫?

　　涟漪皱眉，“怎么会，这人啊只要脸皮厚，那陛下都赶不走他。”

　　楼下，李培来和陈桉道别，他要带着季瑶欢回京城了，陈桉让小厮上了壶好茶，他是怕了那酒了，要不是季庭安来的及时，可能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要多出几房小妾，或者说不知道要取掉多少人的乌纱帽。

　　冬妩赶得烦了，也就顺遂着他，她唱曲儿弹琴给谁都是唱，在意那些做什么？何况，陈桉着实不吝啬。

　　季庭安站在三楼往下看，涟漪端茶给他，“掌柜的，自从姑娘接了陈大人的生意，您也天天过来，要叫那边知道了，还以为您看上我们这儿的姑娘了。”

　　季庭安盯着陈桉，“他不是也日日过来?”原以为陈桉该和那李培一起回去的，结果人家过来不是单纯的来赏风景，好像是在这边有什么暗差。

　　“陈大人莫不是喜欢我们姑娘。”

　　季庭安听着这话，再看看那纱幔后弹琴的冬妩，“若他是个可托付之人，我便不这么操心了。”但若是冬妩喜欢呢?

　　冬妩怎么可能会喜欢?季庭安否认了自己的念头，他觉得没人比他再了解他这个嫡姐儿。

　　季府，季云海送季瑶欢上轿，这做了中书郎的正妻后，季瑶欢觉得自己可以说是人上人，没有嫡女这层身份又怎样?现在谁不觉得她风光?

　　“额娘，爹，你们保重，我和大人都会惦念着你们的，有什么事情就给我写信就好。”她在门帘边跟周氏说这话，扫视了周围一圈人，“看来大姐姐和庭安哥哥都不是很喜欢我”

　　季庭安和冬妩压根儿没记起这回事，季瑶欢说的也没错，他们不喜欢一个妒妇的女儿，不过这大庭广众的，那么多人听去，季庭安和那嫡小姐又要落个不宽容，没气度的把柄，季云海打着哈哈，说庭安可能有事，叫季瑶欢不要在意。

　　季瑶欢似是委屈又带着一丝隐忍坐回了轿中。

　　路过那听柳舫的时候，里面弹琴的声音听了下来，冬妩的弦崩了。

　　“姑娘，手没事吧。”清月急急地过去，这断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陈桉顺着冬妩的视线看出去，那是中书尉家的车队，他起身到冬妩身边，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吧。要我说，姑娘这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如换把新的。”

　　冬妩手按上剩下的几根弦，发出刺激着耳郭的声音。

　　“可能是该换个新的，等我攒够了银两，就换一架金丝楠木的。”她话里有话，陈桉不是很了解她跟那季家的源原，但还是猜到一些。

　　“那祝姑娘早日攒够那‘银两’，把这余下的一一除了。”

　　冬妩闻言觉得有趣，“那你可知道这弦拧的紧了，会更加容易断些?”

　　陈桉笑，“姑娘要在下递钳子的时候，莫忘了知会一声。”

　　冬妩今儿被他说的话弄得心里高兴，“清月，晚上做点好的吧，”

　　“姑娘，这是要……”

　　“除了你们掌柜，这是第一个这么懂我心思的。”她话说的巧，陈桉一个那么厚脸皮的罕见的红了耳根，“季……”

　　“这里只有掌柜的和冬妩，没有季家，公子可得记住了。”冬妩让清月带人到三楼去，这是陈桉从那回被下药进了他们兄妹的房间后第二次进去。

　　也算不上筵席，统共就他们三个，清月和涟漪说跟主子吃饭不自在，和陈桉贴身的内侍出去了。冬妩取了面纱，反正陈桉也见过他们了。

　　“上回陈大人拜托听柳舫查的事，已经摸出来八九分，是王家的大房媳妇买通了季府的丫鬟下的，就是王路远主薄的那个王家。”季庭安把探子说的东西讲了个大概，“想来是想把那个三房没了娘亲养在她名下的那个丫头王曼音塞给大人。”

　　“王家?”陈桉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名字，“那季瑶欢和我就喝了一杯酒，偏巧的，就着了道。”

　　“季瑶欢可能没这个胆子，倒是她嫁的那个李中书郎，不像个走正经门路的人。”冬妩插一句嘴，又想起来什么的，“那天我记得周氏说要替我寻个夫家，莫不是要把我弄去给李培做妾。”冬妩说完，笑了笑。

　　“嫡姐，他们打你主意，你还笑得出来。”季庭安瞅她一天天心眼大的很，“你前些日子还说要请那个周氏来听柳舫，我倒是差人送帖子去了，不过那周氏似乎瞧不起这卖艺的乐坊。”季庭安给他们三人各倒了一杯桂花酿，陈桉看着杯子有些迟疑。

　　“怎么?在这儿，你还怕我给你下药了?”冬妩把酒杯推到他跟前，“这酒不醉人的，用的是那山泉水，别人想喝都喝不到。”

　　陈桉倒也没这么想，只是上回的事有些阴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酒香扑面而来，入口清列，比北方的酒确实要温吞不少。

　　“姑娘这弦，是想一并剪了，还是一根根的拔?”陈桉把话题扯到那上面，季庭安眼神暗了暗，他到时不担心季家会怎样，他那个爹完全就是个十足十的贪官，他怕的是这件事会牵连到冬妩，毕竟她本来就是这季家的嫡小姐。季家落败在自家女儿手里，说出去，旁人不会夸她大义凛然，只会怨她一个闺阁女子，不守女德。

　　所以，这听柳舫借着季庭安这个“掌柜的”名头，才好打的出去。

　　“那就得看，这剪子快不快了。”冬妩今天并不想多谈这个，把话题移向陈桉，“公子那日身上带着血闯进来，可是有人追杀?”

　　陈桉倒是未料及冬妩会在季庭安面前提起这个，“那日也着实多谢姑娘了，实不相瞒，这回过来并非只为李培和他夫人的回门宴，受太子所托，暗访过来查五年前禹王的余党，最近江北情势不是特别乐观，多户官吏窜反，似是有人暗中撩拨。”

　　“是嘛？”季庭安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可能是我好认。”陈桉可以说是京城里花街柳巷的常客，他那张脸连街边卖脸谱的老妪都认得。

　　“你好认，还派你来?”

　　“我好认是因为他们觉得我纨绔，没可能接触最高的政事，想拿我去威胁我姑母。”陈桉把话都抖了出来，冬妩白他一眼，“油嘴滑舌的，我看你没半句真话。”

　　冬妩的想法也不是没有根据，这么大的秘密，他半个字不落的往外说，不怕冬妩和季庭安起了别的心思，意欲杀人谋财?

　　季庭安没说话，虽说陈桉的话可能不能全信，但是也不是都是假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江北平乱?”季庭安问。

　　“江北已经全是他们的人了，我又不会武功，要是被抓了，死得连骨灰都找不到。”他话说的夸张，冬妩不打算跟他多谈这个，让他吃菜，堵住他的嘴，可能他再说一会儿，就要把自己说成是来微服私访的太子了。

　　第二日，冬妩没像往常一样下去弹琴，她穿了件厚实的比甲，外罩着米色的斗篷，坐了轿子出听柳舫一路往东郊。

　　今天是她额娘徐氏的忌日。冬妩今天没有别珠钗，松松的挽着发髻，她每年去东郊三回，一回是她额娘生辰，一回是她额娘去的日子，一回事清明节。

　　她一看到那墓地，就记起那满腔仇恨，清月和涟漪远远的每次都远远地站着等她。

　　她家小姐来看她额娘，从来不掉眼泪，总是絮絮叨叨说上很多，就像是徐氏还活着一样。

　　“额娘，好久不见了。慈安想您了。”她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纂刻的几个字:季云海之妻。不带血色的苍白手指触上那凹痕，冬妩眼里满是凉薄，她就该把这字改成冬妩，庭安之母徐幼翎。

　　去他的季云海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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