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守在白泽的床边,仍心有余悸。
方才她看见白泽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但是她能确定,他就是白泽。
因为他头上的银角冒了出来。
白泽的腹部有多处伤痕,但都未刺中要害,只是也免不了奄奄一息,那模样可怜得让三青想到了路边流浪的小猫,三青稳住阵脚,扶起白泽,用尽她的绵薄之力,才把白泽勉勉强强拖到了房内软塌上。
白泽身子刚沾到床,鲜血就在雪白的被子上洇开。
三青焦头烂额,不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慌乱中唯一的一抹清醒告诉他,先将白泽满是血污的衣服换下,掀开衣服,那几条刀痕痕在他的身上,刺得极深。
她没顾得上那么多,皱着眉头给他清理干净伤口,做完这些,她也跟受了伤一样,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迹。
接下来止血。她对着满院子的瓶瓶罐罐发了会儿愣,心急如焚,火烧眉头的时候,这该死的,一个字眼都没有,她怎么知道用什么药。
想起了那两个大药柜,跑到药房里头,急急忙忙点了蜡烛,一个一个抽屉地找止血草。
五花八门的药草名看得她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找到,却只剩了一两根。三青在医术方面才疏学浅,不过皮毛,但还不算痴,用药臼捣碎了止血草,抹在白泽的伤口上,刚好用完。
忙活了大半时辰,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泌出的汗。三青的头发都被自己抓的乱糟糟,站久后,再度坐下,虽然如释重负,却也腰酸背痛。
金乌西沉,天空湛蓝,晚霞如锦绣堆叠在天边,一道粉霞,浮云变化无踪,带着薄愁映在她的眼眸。
西昆仑,天宫一重天,瑶池。
三青从九重天摔下,正好挂在瑶池那棵榕树的树冠上。
她觉得全身都疼,头昏昏的,像一把铁锤重重落下,使劲忍痛坐起,“哗啦”一声,身体悬在空中,又脸朝地摔下。
树冠只是剧烈地晃了晃,却给她雪上加霜,
三青咬了咬干裂的唇,手指陷在泥里,使劲直起身子,马上就要站起来了,却被一阵清风伤灼,有一窈窕身影站在她身后,见她狼狈,嘴角勾起,轻移莲步,“哟”了一声。
三青不想理她,自顾自站起身,抬眼,那女子仍掩唇看戏,三青直径绕过她。
女子黛眉轻蹙,抓着她的肩膀,逼迫三青正眼看她,三青不屑地移开目光。
女子咬了咬牙,扬手,三青根本来不及躲。
她觉得那一声太响亮了,以至于,让她晕过去。
“你记住了,太子不是你能碰的人。”
谁稀罕啊。
三青闭上眼睛。
死了也好。
血是止住了。白泽仍是昏迷不醒,银角不见了。
三青缓过神,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又盯着他起伏的胸膛,兀自脸红。
啊,她都忘了还有衣服这茬。
连忙在衣柜中找了他的衣服,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束手无策,三青将衣服放到了床边,扶了他上半身起来,将衣裳披在他身上,慢慢吞吞地将他左右手穿进去,而后又缓缓放下他,抻平了衣服,把衣带系上。
此时,自三青头上发出一声叹息。
她抬头,白泽睁着眼,抬着手,似要阻止她。
三青的心无由来烦闷,没忍住吼了他一声。
“别动!”
白泽怔了一下,但很乖地没有动。
三青知道自己失了风度,但一想到白泽不让人省心地伤成这样,肯定是不能就这样算了的。她有些心疼又赌气地轻哼一声。
待到这时,天空变成了墨蓝色,不早了,已有朦胧月色。
“谢谢。”白泽的声音低沉而虚弱。
三青的眼神很复杂,试探着问:“你,不记得我了?”
白泽摇头。
三青“哦”了一声,掩饰了心里的失望。
转即又朝他莞尔,问:“医馆缺人手吗?”
白泽也笑,道:“缺。”
“那……你看……我行吗?”语罢,补了一句,“你看,我还是能处理些伤口的嘛……”
白泽点头。
“好,只是,你救了我,在下还……”
三青打断他:“你答应我,就是报了我的恩了!”
白泽微笑点头,目光看向窗外明月。
“对了,你感觉如何?”三青扭捏着问。
“我很好。”
她算是松了一口气,交代道:“那我就走了。”她起身。
“你去哪儿?”白泽的声音略有急切。
三青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她也猛地想起自己无处可去,龟爷爷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去,若他不在……身上还有部分积蓄,可以住客栈。
但她没有说实话。
“我回家。”
三青推开房门,陈旧的木门拉出“吱呀”一声,有月光从外倾洒,圣洁明亮而闪耀,它就在那里,一直在。她转身合门,注意到白泽微出神的目光,微微一笑。
他注视许久,开口道别:“再会。”
“再会。”她轻声答。
门被关上。
窗外明月如旧。
三青觉得,白泽的反应不对。
老凤凰说,他来看过她。
只是现在的白泽……他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