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槐木

　　琳琅轩的会场看似广阔，但因着人满为患，越往前走越是拥挤不堪。

　　会场前面有一个朱红点漆的讲台，大约高三尺，台面上整齐有序地摞满了木牌子，似乎牌面上还有序号。

　　若是不错，接下来的拍卖便是在那个讲台进行了。

　　楚峪跟着人群正准备往前面挤，结果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大胡子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趾高气扬的冲着楚峪叫道：“挤什么挤什么？就算挤进去里面的东西你买的起吗？没有我们琳琅轩发的帖子一律只准站在黄线外面。你们这些穷酸痞子若是惊扰了里面的贵人，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峪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所站之处真有条细长的黄线阻着。

　　他仔细环望前面，整个会场似乎分为三部分，桌椅板凳的摆放呈半圆弧合拢之势，紧紧包围着前面的看台。

　　第一层隔看台最近，只有寥寥几张桌椅，上面茶水糕点一应齐全。想必能坐上那位置应是烟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

　　第二层就隔的远了些，也有十几二十多张椅子，不过相比前面就差了些档次。

　　环顾四周，楚峪回头看看自己，暗道，我能坐哪？

　　楚峪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张望，有一个大胡子的精瘦汉子嫌他碍手碍脚，忍不住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排又一排十分简陋的半圆弧形高低看台。

　　难道这么多人都挤在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算了，谁让自己没钱没势，活该认怂！

　　多年来摸爬滚打的经验提醒着楚峪，为人处世要机灵。于是他立马露出一个笑脸，赶忙给前面那两人赔罪：“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小子初来宝地，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这一手装的极为漂亮，谁承想一副地痞流氓模样的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一口儒雅谦恭的话来，莫不是哪家的落魄公子？

　　那两位大胡子暗自琢磨着，当下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在看台上给楚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客客气气地交代了几句也便走开了。

　　楚峪心里巴不得这两位快走，拱手作揖客套了几句，便见那两人眨眼消失在了人群里。

　　虽说楚峪长在烟城，自小便浑来浑去，见怪了烟城的人情世故，此城有什么样的地方他几乎都了解，然而这“几乎”里头偏偏包括着他从未来过的琳琅轩。

　　他不懂这儿的规矩，看着这些人高声出价，破口叫卖，他也不甚明白，什么我出几百两他出几万两也与他没啥关系，反正那银两再多也不是他的。

　　琳琅轩的竞拍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观客们在底下叫嚣着，会场上下嘈嘈切切，好生喧闹，好不兴奋。然而如此热闹的场面终归是有扫兴的人。

　　坐在离看台最远之处的楚峪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周遭乱哄哄的，他早就乏了。

　　此刻在楚峪眼里，除了讲台上主持拍卖会的琳琅轩老板娘颇具姿色还有点看头，其余可真没啥意思。

　　他琢磨着，等拍卖会结束他便去问一问这琳琅轩的老板娘，这儿到底有没有廉价的屋子？他可不想浪费白日酣眠、春梦无痕的大好时候。

　　楚峪仰头靠在椅上，迷迷糊糊的，不过半刻钟倒真打起了瞌睡，就差鼾声四起了。

　　当真是众人皆醒他独醉，恍若置身事外。

　　仿佛是过了许久的功夫，到底卖了什么楚峪一概不知，恍惚间，他被邻坐一个浑身散发着一股好几日没洗澡的腥臭味的大汉给熏醒了。

　　眼前这位大汉蓬头垢面，咧着一张大嘴，露出满口黄牙，乐哈哈地道：“小兄弟，我是第一回来此地，想不到真能买到东西……我看你和刚才那两人似乎很熟，能不能待会儿帮我去领个奖？”

　　楚峪懒怠答理他，无聊地上翻了个白眼，准备继续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

　　那位邋遢大汉看楚峪这副劣倦态度，心下踟蹰不已，随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笑着讨好道:“小兄弟，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待会儿你去领奖，倘若领到的是个宝物，我自然有重谢，若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就当送与你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听了这话，楚峪心头一喜，双眼猛地睁开，眼珠子一转，嘿嘿，白白占个便宜。

　　他立时接过那位大汉递过来的号码牌，低头细瞧，耳边又听到大汉哑着声音说：“这事就有劳小兄弟了，事成之后，我绝不反悔！”

　　“好说好说，五湖四海皆兄弟嘛，这事儿当然还是得找本地人实在啊，我和里头的人有关系，定不会坑你的！”

　　楚峪恬不知耻的怪笑着，喜上眉梢，眼角却没注意到那汉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溜走了。

　　这号码牌是槐木所制，牌面上深深刻着一个“拾”字，与其他竞拍的观客手里拿着的牌子大同小异。

　　楚峪正想问一问那位大汉为何要让自己帮他领奖时，再抬眼，却发觉方才给他木牌的邋遢大汉已经消失不见了！

　　奇了怪了，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