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琳琅

　　说起琳琅轩，这可是烟城里最风趣的地方了，本是风雅高阁之所却和生意打起了交道。

　　它是一个私人经营的拍卖场，在烟城四遭闻名遐迩。当今天下光风霁月，百姓们平素里兴起了一些爱好，不少人人都爱去拍卖场逛一逛，瞧一瞧，要是有个闲钱的话，没准还能拍到自己心仪的物件。

　　琳琅轩拍卖的范围非常广泛，从宅院房契到古玩字画、生活物什等几乎无所不包。

　　与众不同的是，琳琅轩的周老板喜欢玩点新花样，把拍卖的东西编号，打乱顺序，再让观客们纷纷叫价竞拍。

　　如此说来，观客并不知自己拍到的那个号码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可能你花了一万两只能得到一把短刀，而别人只需二两银子就能幸运地得到一个宅子。

　　而楚峪，便是那位走运的人。要不怎么说，天下会有掉馅饼这回事儿呢！

　　回想起当日，大杂院里的哥哥们因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论不休。于是，楚峪又糊里糊涂地成了他们的出气筒，动辄打骂不止。

　　说是“哥哥”，其实那些满脸须髯的汉子的年纪当楚峪的爹都使得。无奈他们在年轻俊俏的楚峪面前就是不肯服老，非要楚峪称呼他们为“哥哥”。楚峪人微言轻，只得依着他们。

　　不过，正是因为那些汉子粗鲁蛮横，楚峪思来想去，实在不愿再与他们同住。

　　前些年他年纪尚小，头脑简单，不觉着什么，如今心智愈发成熟，便觉得自己与那群汉子根本不是一路人。

　　其实，楚峪的心头长长久久地藏着一个悠远又缥缈的大侠梦。此间岁月，轻剑快马只恋生杀，醉里论道醒时折花， 英雄无陌路，美人不迟暮，斟满醽醁，哙饮江湖。

　　他最歆羡的便是四处行侠仗义，快意潇洒的侠客。而不是像他如今这般，成日里浑浑噩噩，不晓世事，在别人的打骂下讨生活，成了一个十足十的地痞无赖。

　　楚峪存了心想从大杂院搬出去，于是那几日来来回回走遍了烟城，寻人便问哪里有廉价的屋子典租。

　　对，必须得廉价，楚峪身上包括自己藏的家底，统共不过二两银子，若是能租到一个像样点的屋子居住，足矣。

　　然而二两银子太寒碜，况且因着那帮草莽汉子的缘故，楚峪人缘极差，无人愿意解囊相助。后来，他偶然听到街边的一个摊贩提起，似乎琳琅轩有房屋典租。

　　可他哪里晓得这小贩也是在嘲讽他，就凭你这二两银子的身家还想拍到东西，白日做梦吧！

　　当日正是琳琅轩一月一次的竞拍会。前来竞拍的观客接踵而至，把琳琅轩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大伙儿熙来攘往，里头的声音乱糟糟的，犹如鼎水之沸。

　　楚峪硬是凭着自己瘦弱灵巧的身形，左推右搡，堪堪挤了进去。

　　进了琳琅轩大堂里面，楚峪不禁咋了咋舌。琳琅轩从门外看着也不怎么样，他便以为这地方也就门顶上的那块方方正正的匾额古朴精致，算的上是巧夺天工，没成想里头丹楹刻桷，碧瓦朱甍，竟如此……奢侈豪贵，真真叫他开了眼界！

　　入眼所见，人流如潮，络绎不绝。

　　那不是张家酒楼的掌柜嘛，只见他戴着高帽，双手揣在袖子里，端坐在一把梨花木椅上，偏头和身旁之人有说有笑；还有聂家武馆十多号精壮魁梧的罗汉，他们神色肃然，占据了拍卖场的一小块看台；还有平日不管事的府衙县太爷，他竟然也来了……

　　楚峪不由感慨，这些可都是他平常见不着的大人物啊！

　　真想不到烟城如此多鼎鼎有名的人物竟全窝在这小小的一个琳琅轩安静的坐着。

　　楚峪东张西望，人流之多令他眼花缭乱，有多少各色各样的人物，他想再瞧瞧清楚。

　　偏头瞥见，周老太爷靠坐在椅子上阖着双眼，嘴唇上下在动，一旁还有人凑上耳去细听，时而点头答话……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重要之事……

　　距离太远，又是低声细语，楚峪完全听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