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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前夜

浮生若道

今夜的汤氏客栈格外宁静,原因是客栈早已宣布今夜不作接客,只为了专心腾出空间给即将上任成为东云国师的墨垠一顿庆贺大餐。

这一切,都是汤园的授意。

汤氏客栈难得拥有的空旷与平静,汤园希望用来与墨垠聚上任前温馨的家常,更何况,她还有属于自己的难与外人言说的小儿女心思。

“汤姑娘做的饺子可好吃了,都尝尝”,白玉堂一边啧啧称赞一边不忘往碗里多夹一块饺子,和旁边几人斯文的吃相比起来,略显突兀。

感受到汤面和墨茹齐齐往自己身上投来的不屑的白眼,白玉堂悻悻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托着腮道:“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看着我干什么呀,这饭菜嘛不就是做出来给人吃的,我吃自己的也没忘了叫你们吃呀,又不是头天认识了,还客气个啥。”

……

白玉堂意识到气氛不同往常,他说完话并没有人和他顶嘴,空气依然静谧。

三人齐齐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墨垠和汤园。

墨垠虽然眼里没有红尘俗物,但他不瞎。从共坐一桌吃饭开始,汤园一直黏在他身上的如炬目光就让他略感不自在。

咀嚼完嘴里的饺子,墨垠觉得自己不能再装傻,有些话,是时候挑明了。

“汤姑娘可是有话对在下说?”

“我……”汤园似乎没预料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地问,有些怔住。

白玉堂正想插嘴,一旁的墨茹仿佛提前预料到什么似的,隔着桌布踢了他一脚。

“哎哟”,白玉堂未想到会有此一遭,和墨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瞥,心中暗骂泼妇。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贤诚不欺我。”白玉堂喃喃自语。

见汤园只是红了耳廓,未有更多表示,墨垠还是觉得自己身为男儿,有必要主动挑明。

“正巧,在下也有话对姑娘说,这里不便,不如我们去后院谈谈。”

“好啊。”汤园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

眼见两人纷纷放下手中碗筷一前一后地出门,白玉堂和墨茹汤面三人也在后头悄悄地跟了上去。

“今夜月色澄明,夜空很美。”汤园倚靠在后院中央的井边,望着眼前墨垠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福至心灵。

“是啊,然这月朗星稀之夜,世间还有诸多不太平,只是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墨垠心里想的,全是斩妖除魔的另一番光景。

“墨公子”,从知道墨垠即将上任东云国师前往魔境之时起,汤园就想将自己的满腔心意托付而出,她想跟着他,想一同前往魔境寻找机会为生身父母报仇……还想与他相随,天涯海角。

“汤姑娘,你但说无妨。”墨垠少见地温声细语,他虽是修道之人六根清净,也懂尊敬女子的品德。

“墨公子,你很快就要当上尊贵无比的东云国师了,今夜这顿饭,是我特意为你践行庆祝的。我知道你本事高强,愿你此去魔境,所向披靡。”

“在下谢过姑娘美意,在客栈叨扰多日,全赖姑娘不吝招待,墨垠感激不尽。”

“墨公子客气了,其实我……”汤园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墨垠神色淡淡。

“我知道墨公子行走江湖,四海为家,不知公子可有想过,寻一位有缘人,共度……”汤园鼓足了勇气才开口说出这番告白,语气带着肉眼可见的颤颤巍巍。

“在下未曾将儿女情长置于心上。”墨垠很果断。

“可是,可是我心悦你啊……”汤园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长久以来压抑于心的话释放出来。

语罢,一时凉风瑟瑟,静默无言。

过了片刻,墨垠才抬头正视着汤园,这个每天绞尽心思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女子,这个平生第一回听到有人说出心悦自己的女子,月光在她秀美的脸庞拂过,眼里闪烁着殷切的期望。

但他深知自己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也不会有正果。

“姑娘的厚爱墨某实在难当,我自小便一心修道,不问红尘,恐辜负姑娘一番情意。墨某相信,汤姑娘这般女子,一定会觅得佳婿,花好月圆。”墨垠给出了坚决笃定的答案。

这答案对于汤园来说有些残忍,却很真实。

“是,是我叨扰公子了,你放心,既然公子已给出回复,我不会再作无谓的纠缠了。”汤园吸了吸泛酸的鼻尖,努力维持着自己一贯的矜持体面。

“唉,真是可惜,可惜呀”,白玉堂在后院墙边围观着这一切,情不自禁地锤了锤墙。

“这世间万般事皆不由人,还好汤姑娘是个性子开朗的,也不至于又多了一对痴男怨女。”墨茹有感而发。

只有汤面讪讪不语,心中怜惜自己深情错付的姐姐。

三人最期待的告白戏码已经落幕,而后汤园与墨垠谈论的一同前往魔境之事,她们倒是未曾细听了。

“心意动”,芊芊正翻着手中的话本,指尖停留在其中的某一页,目光驻足于上面的笔墨,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昨日帮自己捉贼的那位宁王的身影。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芊芊想得入神,托腮浅笑。

陶醉来的时候,正窥见自家徒儿不知在翻阅何物,似乎在想什么特别入神的事物,嘴里还念念有词。

“心意动”,陶醉走近一看,将上头印刻的文字念了出来。

“是一生一次心意动”,芊芊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句。

“芊芊,你在做什么呢?”陶醉用手中翠绿的竹笛轻轻地敲了敲小徒弟的后脑勺。

“呀,师父,您来啦!”,芊芊猛然回过头,看见来人正是自己那仙风道骨的师父陶醉。

心中窃语,师父也太神出鬼没了点,来了我都没发现。

“你在做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陶醉好奇。

“师父,我看话本呢”,芊芊将手中的话本递了过去。

“哦,什么话本,让你如此着迷?”陶醉觉得奇怪,能吸引自己这徒弟的,必不是俗物。

“师父,或许您听过,兰因絮果吗?”芊芊瞪大了好奇的双眼,期待陶醉给她一个详细的回答。

“兰因絮果啊……为师倒是知道,就是比喻男女婚姻初时美好,最终离异。世人亦作絮果兰因。”陶醉手指轻抚竹笛,声音如淙淙清泉,悦耳动听。

“那就是不好的词了……”芊芊撅了噘嘴,有些排斥。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对解读婚姻的词感兴趣了?”陶醉察觉到了芊芊的不自然。

“没什么,徒弟只是觉得,心意动,若是一生一次心意动,又怎会演变至兰因絮果呢?难道凡人的感情,便如此不牢靠吗?还是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戛然而止的时刻呢?”芊芊的问题一连串地蹭了出来。

“你的问题还真是层出不穷”,陶醉无可奈何地微微摇头,带着参悟的话语从他嘴里娓娓道来,“凡尘如沧海,总会有春去秋来,事宜变更,没有人能保证一切都亘古不变,物是人非常有,矢志不渝难得,有相聚也会有离散,唯有看透世事,忘怀烦忧,方能找到真正的快乐。”

“还是师父懂得多呀……”芊芊认为陶醉所言甚有道理,但陶醉讲的那种参透因果的境界,她只朦朦胧胧地觉得,离自己应当是很遥远的。

“怎么了,是哪个了不起的人物,能让我徒弟心意动了?”陶醉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哦,没有没有,我就好奇,随便问问嘛。”芊芊合起了话本,想着转移话题。

陶醉也不再追根溯底,随即正襟危坐,和芊芊聊起了正事。

“明日就是皇宫的百花之宴,想来会不大太平。”陶醉夜观星宿,有魔气在京城附近涌动,这令他隐隐不安。

“明天金光就要上任国师了,因果真是轮回呀,兜兜转转,他还是当回了国师,真是天选的国师”,芊芊有感而发。

“嗯,此次他就任国师,据说是接下前往魔境除魔的任务,他手上那把碧落剑,势必会引起一些动荡。”陶醉眉头微皱。

“徒儿明白,我会尽力帮他看好那把剑,不让旁人有可乘之机。”芊芊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必要时,你可用醉青竹出手相助,据为师观测,这京城附近有魔气涌动,朝廷之中也是鹬蚌相争,以碧落剑的威力,落到歹人手里,必会掀起一番风浪。”陶醉严肃地嘱咐了一番。

“是,徒儿谨记于心。”芊芊点头。

陶醉离开后,芊芊也觉得没了睡意,踱步行至窗边,将窗边横着的窗桅又撑高了些,支起一方更广阔的小天地,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窗外飘来客栈楼下桂花糕的香气,芊芊沉浸在短暂的沁香中,桂花糕的气味似乎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君子如兰的面庞,与话本中的语句重合,便不自觉地喃喃,“心意动,是一生一次心意动……”

巍峨的大内皇宫,正有人同样对着皎洁的月色出神。

“娘娘,明日就是百花之宴的举行,还请娘娘早些就寝,明日好赴宴。”宫女小蝶毕恭毕敬。

“本宫明白,本宫明日会如期出席的。”声如黄鹂,指若削葱根,些许的苍白消瘦盖不住天生丽质的雍华,这便是东云的娴妃娘娘——车沐灵。

此时的她,正端坐于寝宫月下,一针一线地绣着轻纱蒲扇,花色怡人,岁月静好。

看着自家主子如往常般平静如水的神态,小蝶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娘娘,奴婢听说,这次百花之宴,北冥来了两位人物。”

“是吗?”,车沐灵兴致乏乏。北冥来了人与她又有何干系,她想见的人,已经好多年未能得见了。

“奴婢听说,北冥皇帝身体告恙,此次的来人是北冥宁王独孤宸濠与当朝国师占壁……”

话音未落,只见车沐灵原本有条不紊的刺绣节奏不可控地乱了,尖细的针头扎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渗落出来,而车沐灵还不自知。那一抹血红正巧滴在她手中的纱扇上,像极了血色的彼岸花曼珠沙华。

殷红如丝,是相互思念,却再也不见。

“娘娘,您的手!”,小蝶惊愕地叫了一声,却唤不回眼前人的神智。

“占壁,他竟来了……”车沐灵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未察觉到侍女小蝶已经急匆匆地去为她寻找包扎的纱布。

那是八年前,她还不是东云的娴妃,只是北冥安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车沐灵的时候。

安国公是北冥的贵族世家,世代勋爵,富生富养,车沐灵自出生便被封为安平郡主,在她这一代,安国公府只有两位嫡系所出,一是长女车沐灵,一是幼弟车维仁。

车沐灵自小出落得花容月貌,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是北冥有名的才女,也是安国公府的骄傲。只是与她的大放光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位患有隐疾的幼弟车维仁,常年足不出户,性格孤僻,与姐姐比起来,就显得黯淡许多。

好在安国公夫妻和睦,子女双全,车维仁虽患有隐疾异于常人,却是在全家的关爱下成长的,一家也算其乐融融。

车沐灵与彼时北冥国师的独子占壁早已暗许终生,两人也是北冥公认的天作之合。恰逢及笄之年,车沐灵本欲与大自己五岁的国师之子占壁订亲,两人却因为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从此天各一方。

那年年初,东云与北冥边境发生了小规模冲突,本不是什么大事,谁知却愈演愈烈,北冥派了宁王前去东云和谈,两个大国并没有真正大动干戈的意思,但终归要有个交待。最终谈判的结果便是北冥首先示好,送才貌惊人的安平郡主过去东云和亲,而东云也为了以表诚意,送来大批贵重的聘礼。自此这段纠纷便告一段落。

槐花树下,青年男女握手对视,柔情缱绻。

圣旨已下,不日安平郡主便将启程前往东云,成为身负和亲重任的娴妃娘娘。

“端庄静雅,温柔娴淑,倾城之貌,千金为聘,得此佳人,必珍重之。”这是东云来使的聘词。

时局已定,再无人能改变,抗旨无异于寻死。更何况,车沐灵自己担负着的不仅是家族的荣耀,还象征着北冥的信誉,两国的和平,她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而没心没肺地割舍这一切。

这便是天家贵女,骨子里的格局与风范。

时临和亲之际,纵有千般不舍,她也必须和自己的心上人来一场庄重的告别。

“占壁哥哥,是我负了你,我走了以后,你便忘了我,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吧”,车沐灵盈满泪水的双眸深情地凝望着眼前清风玉树般的男子,想用临别前的这一眼永远记住他的样子,让这段少年回忆从此伴自己走过深宫余生。

“灵儿,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嫁到东云去”,占壁握着车沐灵的双手捏紧了些,眉目尽是不舍。

“我也不想与你分离,但圣旨已下,聘礼已至,一切已成定局,我是京城贵女,我自幼享受着平民百姓没有的殊荣和待遇,我便有我要守护的荣耀与责任,我长大了,我不能任性了,你明白吗?”车沐灵心中戚戚,悲从中来。

“若你不是京城贵女,我也不是国师之子,我们或许能做一对寻常布衣夫妻……”占壁抿了抿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叹气,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支做工精细的花胜。

“这是,花胜?”沐灵明白了占壁要做什么,乖巧地低了低头。

心上人赠予她最后的维系,她断不会拒绝。

占壁凝望着手中的花胜,花胜的顶端是红色的珠翠,鲜艳的血红像极了盛放的曼珠沙华,他轻放不语,将花胜慢慢地插于沐灵高耸的发鬓中。

“好看吗?”沐灵缓缓地抬起头,等着占壁的回答。

“好看,只有你配得上它”,占壁嘴角扯出了一抹发自内心却稍纵即逝的苦笑。

两人对视良久,皆是一语不发,随后紧紧相拥。

抱得越紧,占壁就越深刻地意识到,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正在离自己无声地远去。

而后天色渐晚,车沐灵终究松开了与他相牵的手,戴着那只占壁赠予她的花胜,以贵女的端庄姿态,在占壁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他自小青梅竹马的灵儿妹妹,他看着长大的灵儿妹妹,他捧在手心的灵儿妹妹……终于不再是他的灵儿妹妹,而是东云的娴妃了。

彼时少年占壁不过二十的大好年纪,却倍感苍凉,已觉老之将至。

那年,他子承父职,接过家父的北冥国师之位,也向北冥帝亲启自荐要护送安平郡主去东云和亲。

旁人皆知两人的爱恨离愁,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嗟叹世间有情男女不能成双,乃一大憾事。

车马劳顿,一路从北冥行至东云京城,百姓沿街围观,只在车帘卷起时惊叹这位前来异国和亲的安平郡主的如花美貌,也会对前头坐于马上开路的那位男子议论纷纷。

那少年郎兰芝玉树,姿容翩翩,气度无双,要说美中不足的便是,鬓发中夹杂着些许与年龄不符的微白。那几缕白发没有让他显得苍老,只是平添了被岁月磨砺的从容。

美人迟暮,少年白头,是为情,是为愁。

占壁兢兢业业地尽着和亲使臣的职责,亲手将身披大红嫁衣的车沐灵扶下马,目送她一步一摇,不出一点差错地走向巍巍宫墙。

自此一生,曾是长风万里的相送。

时过境迁,已是八年,春去冬来,物是人非。车沐灵已是东云后宫的娴妃,占壁也成为了北冥身居高位不苟言笑的国师。一个锁于深宫,一个孤家寡人。

曾经以为彼此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却未想到还能有再见的机会。车沐灵心头感慨,在侍女小蝶的伺候下包扎好了伤口,淡淡开口道:“我那只红色的花胜,明日上妆后为我戴上吧。”

“是,奴婢遵命。”小蝶是车沐灵的陪嫁侍女,知晓车沐灵与占壁的故事,此刻也略感伤怀。

自家娘娘在深宫中的度日如年,她再清楚不过。

已是入睡的时辰,位于北冥边界的秋水宫也不大平静。

“宫主,那傅玉书在寒冰床上辗转反侧,似有苏醒之相。”说话的是秋水宫的一名侍女。

“哦?那回魂丹医死人、活白骨的功效果然非同凡响”,秋水宫宫主苏弄月正半眯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染上朱蔻的指甲。

秋水为神玉为骨,这秋水宫便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一大帮派,宫中门人皆是女子,却没有江湖人士会轻视她们。

宫主苏弄月武功盖世,且常年深居浅出,来去神秘,秋水宫也极少掺入武林纷争,在江湖上的名声还算可以。

宫中门人皆听闻,宫主的名字是取飞花弄月之意,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有希望自己悠闲自在,少忧愁之意,但宫主常年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样子,发狠起来比寒冰入骨还令人心颤,可见忧愁不少。当然,没有门人会傻到去探寻宫主的秘密。

宫主只有两位亲传弟子,是从一众门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容貌最甚,身段最美,练武资质最佳的两个女子,一名为洛飞,一名为花影,皆为宫主亲手培养起来的心腹。

傅玉书便是花影奉苏弄月之令将他从漂泊的罗刹海上带回来的。彼时,傅玉书尸身未腐,身旁还躺着一位娴静得如同睡去的美貌女子。

花影向苏弄月禀报,那女子是他的妻,御史之女,章雨韶。

苏弄月对女子的身份不以为意,毕竟傅玉书才是她们找寻的目标,吞服过万年断续花的练武奇才,是不世出的,她不能错过。

可是那女子的容貌美得刺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苏弄月细细地回想了一番,终于忆起她是何方人物。

在和秋水宫合作的对象里,有一男子名为段刚,在北冥经营着全国最大的绸缎庄。他的生意起于北冥却不止于北冥,他的人走过陆路走过海路,他的海天绸缎庄在北冥和东云都遍布了足迹,他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却已是闻名天下的商业大亨。

“段刚呀……”苏弄月将手轻轻抚上女子如同沉睡的容颜,如同抚上段刚送来的画像,想起段刚曾托付自己找寻的一个人。

眼前的这位傅玉书的妻子,可不正是段刚心心念念的画中人。

苏弄月决定卖他一个人情。

花影奉宫主之命将段刚约来秋水宫,段刚见到章雨韶的一刹那,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苏弄月的要求,用万两黄金换得回魂丹,换回了章雨韶的一线生机。

在秋水宫众人的举目注视下,段刚将回魂丹送入章雨韶的口中,双手紧握着章雨韶的纤纤细手。待她体温逐渐回暖后,段刚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宛如梦中人的章雨韶,亦步亦趋地起身离开。

“宫主大恩,段刚永生难忘。日后秋水宫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定不吝回报。”临走前,段刚还不忘深深地朝苏弄月鞠了一躬。

秋水宫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已为商业巨贾的段老板如此客气,如此卑躬屈膝,不由得面面相觑。

置身高位的苏弄月不以为意,只是客气地回答:“段老板能重觅旧爱自是极好,本宫主也为你们高兴。去吧,若日后有了好消息,莫忘了给我秋水宫送一份喜帖。”

“那是自然,段刚告辞了。”段刚抱着怀里的人儿,坐上马车离去。

千金难买相思意,世间难得有情郎。苏弄月心生自嘲之意,不薄幸的男儿,实在是罕见得稀奇啊。

自上了马车,段刚便一路将怀里的人儿抱着,不曾有一丝放松,在商界驰骋多年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圆滑世故,但面对眼前的女子,他知道自己永远为她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韶儿,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段刚在章雨韶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车外星辰闪烁,微光透过时而飘起的车帘,穿梭于两人相扣的指尖,道不尽的柔情蜜意,似水流年。

章雨韶被特意赶来的段刚带走,而傅玉书在服下回魂丹后也辗转反侧,即将醒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被旁人带走。

“宫主,那傅玉书……您有何安排?”侍女试探性地请求苏弄月的指示。

“嗯……”苏弄月慵懒地起身,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将手搭在侍女的手上,向置放寒冰床的房间走去,步履甚是优雅。

似乎想起什么,苏弄月朝侍女递了个眼神,“以后他便不叫傅玉书了。”

“那宫主为他赐何新名呢?”

“洛书吧。回魂丹能让人忘却旧事,就无谓让他再忆起过去了。”

“和洛飞师姐同姓诶”,侍女有些好奇。

“同姓很稀奇吗?”苏弄月似乎不太高兴。

“不不不,奴婢只是随口说说,自然是宫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洛书多好听的名字呀”,侍女见自家宫主面有愠色,赶紧拍了拍苏弄月的马屁。

“洛飞此去东云,顺利吗?”说起洛飞,苏弄月关心起了自家徒弟的行踪。

“一切顺利,宫主放心。”侍女恭敬地回答。

作为苏弄月的亲传弟子之一,前阵子洛飞接了和花影截然不同的任务,启程前往东云,行踪甚是神秘。

彼时洛飞前脚刚走,后脚花影就带了傅玉书和章雨韶的尸身回到了秋水宫。

这一切,都在苏弄月的运筹之中。

想到这,苏弄月脸上绽开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明日便是盛大的百花之宴举行之期,此夜甚是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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