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五

【祈愿】五

兄弟俩都换上轻薄的家居服，到了二楼书房门口，祈朝已经摸上门把的手又给收了回来，尽力压低了写声音，满是担心地问着身后的少年：“还，撑得住吗？”

祈辰嘴角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祈朝一直没有转过身去，意料之中的问话，也同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没有垂怜同情，只是一寸来自兄长真真的关切。

只是，撑得住，亦或是撑不住，重要吗？不过是一个为了得到期盼的关心，一个想要收获一如往常的安心罢了。

祈辰轻轻拉上了门，若是看得再仔细些，那双离开门把荡在空中的手是虚浮的，垂在身侧后也带着一阵不自然的微颤，正同轻微的抽搐一般。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甚至连当事人也不予理会。

“爸”，祈朝一进门就挡了祈辰在身后，单单瞥过一眼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的祈毅，打过招呼便垂下了眸子，不敢再打扰到正在工作的父亲。

书房的空间很大，正中间一道复古式淡棕色屏风显得严肃稳重，也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部分。

屏风前面是祈毅日常的办公用品，公司刚成立那会，什么事情都要祈毅亲自过手，忙到深夜一回到家就又进了书房是常有的事情，由此屏风后面便置了一张简易的床，忙完也不再回房间，倒床上就能睡着。

像是房间的氧气被三个人吸了个一干二净，沉默的空气里没有一处不透出压抑感，书房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纵是如此窗外的雨声也顺着未关得紧严的窗缝溜了进来，激得人背后直发凉。

膝盖回过血后就会开始崭新一轮钻心般的痛感，又被罚站似的站了快有半个小时，麻木感好不容易被适应下来，却总是因为偶尔的一次生理性颤抖牵扯开伤处，痛感源一路传回到神经末梢，而后发出撕裂般的疼痛，活像一波新的熬刑现场。

呼吸被伤痛诱发得更加强烈，祈辰试图强制性压回一切身体和心理上的反应，谁曾想这般行径倒是愈发适得其反。

稍显残破的身体也是止不住地往两边晃动，垂在身侧的手纵使再怎么紧了拳头也是无济于事，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进门起，祈朝就一直挡在祈辰身前，兄弟俩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祈朝却是比弟弟祈辰高上了许多，他害怕弟弟撑不住，更多的便是在盘算着让人在自己身后，偶尔些微放松的动作祈毅也是看不见的。

于是乎这小半个时辰里，祈朝硬是直挺挺的站着没敢移动分毫，中途一两次突如其来的抽筋，便是咬碎了牙也要把那股劲忍过去，但祈辰向来就不是个耍滑的孩子，又哪里是个会动这些念头的！

“你是没骨头了还是要散架了，站不住就跪着”，若说刚才祈毅的心思全在面前堆积成山的工作上，没空也没有在意祈朝的心思，但祈辰那般摇摇欲坠的身形，祈毅怎么会看不见。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从祈毅的口中说出来，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不怒自威，听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祈朝站得前面些，带着些歧义的话语里也分不清是在叫谁，但话刚一说出来，没等祈毅反应他就跪了下去。

膝盖早已受不住这般紧迫的压力，几乎是瞬间失了力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砸得一声脆响。

反观身后的祈辰，得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大脑都被伤痛侵占，意识也是不大清醒的，徘徊在昏沉的意识边缘，死命地想要把自己拉回来。

诚然，祈毅的话他也根本没有听见，只在忍痛之时，突然看见面前的哥哥跪了下去，跪地的闷响将眼前的阴霾扫了个遍，抬了眼，眸子里带了些许惊讶和不知所措。

“站不稳，耳朵也不好使吗？”很显然，这话是对着祈辰说的，那么不可否认的是，刚才的话都是说与他祈辰的，而那意识尚不清楚的借口自然就变成了，他逃罚！

沉重的膝盖着地声落入耳中，祈毅的目光才从电脑屏幕前移了位置，看向祈辰的面孔，说怒目圆睁是一点不为过。

黝黑的瞳孔一点点往下滑落，头也垂下去几寸，他和哥哥，终究，还是不同的。

“爸，小辰明天还上学啊！”久久未曾言语的祈朝慌忙抬起头，弟弟的膝盖哪里还经受得住这一番折磨，开口就要求情，只是急起来话语里就颇有了些严厉的意味。

“没听见？”祈毅却是半个眼神也没给眼前急切的大儿子，只是淡淡的看着始终没有动作的祈辰，语气平静得同一潭死水无异。

“是”，双唇惯性地贴在一起，祈辰也顺势抿了抿唇，直直地就跪了下去。

不过这样一个动作，却像极了他在赌气一般，谁知只是刚才全靠着绷紧了整一条腿才不至于倒下去，这腿上甫一松了力，双膝就重重地贴上了地，祈辰只在着地时闭紧了双眼，而后就再没有而后了。

沉闷的声音就像打在祈朝心口的重拳，伤及内腑疼痛难忍，如同自己受了委屈一般，祈朝对着身前没有丝毫触动的祈毅大声吼着：“爸！

像是蓄力已久的爆竹终于点上了火光，祈毅三两步就来到祈朝身前，毫不留力的一巴掌落在祈朝的右脸上，小孩生来就精致，十乘十的力道使得原本白皙的脸蛋上瞬间肿起深红色的手指印，清楚得如同能看出掌心纹路一般。

小孩被打得偏过了头，半侧着身子呆呆地看着一旁，久久都没有转回头来，显然是有些被打懵了，索性相较感性，祈朝的理性还是更胜一筹，很快反应了过来。

“顶罪顶上瘾了？”他祈毅教出来的孩子，怎会何时学得这般不知礼数，若说初时他可以予人理解信任，但要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他的规矩，他向来是没有太多的耐心可言的。

“小朝知错”祈朝重重垂下头，木讷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