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放过我罢

江阴一入南枝宫，便看见江逆颤得发白的手指搭在轮椅上，仿佛极力抑制痛苦的模样。

“哥！”江阴快步走上前握住江逆的手腕，“来……”

话未说完，江逆虚按了一下，孱弱地动了动嘴：“你来了，别叫人。”

江阴急忙将言语收回去，他自小便最听江逆的话，江逆总是有打算的。

江阴看江逆逐渐平息下来的脸色，拉过江逆的手，写道：“哥，你有大碍么？唤我入宫可是有要紧事？”

江逆轻轻笑了笑：“我无碍的，不过确实有要紧事。”

江阴见江逆示意他附耳，便贴近他。江逆还带着虚弱的尾音：“江阴，带我走好不好？”

江阴睁大眼睛，有些激动地写道：“不可。”

江逆将茶白的广袖拉开，病态发白的手腕上有一道暗青色的纹路。

江阴在琅琊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毒。此刻深入江逆变形的手臂上的，便是琅琊特产的慢性毒药，长步。

此毒，无解。一旦被喂食，五年之内必死无疑。

“长步这毒你自是知道的。这毒我从一年前就开始服用了。”江逆笑得淡然，“是我自己一心求死。”

江阴哭了，江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绝代风华的公子了，不是那个肆意温柔的七少了……

“为何，为何……”江阴在江逆的掌心近乎疯魔地写了一遍又一遍。

“不能拖累酒酒的……你忘了，我早已是个废人……你带我走罢，否则我会让我死得更快。”

江逆微笑着，若他此时还有一双眼睛，一定满含苦痛。

“我带你走。”江阴手指微颤。

江阴恨不得自己能分担江逆的苦痛。可若真是江阴，他未必能挺过来。

……

慕酒晚间才回了南枝宫，见江逆气色不错，心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江逆没有视听，无法行走，如何得知她在骗他？

慕酒将江逆扶到榻上，自己则在一旁占了一小片地方。

熄了灯，借着月光，慕酒仔细端详着江逆的脸。

两人呼吸交缠，慕酒越来越入神，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

江逆突然开口了：“酒酒。”

慕酒回过神来，自顾疑问：“嗯？阿溯？”

江逆仍是含着笑：“放过我罢，我想走了。”

慕酒漆黑的瞳孔缩了缩，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一年前便跪下来求她放了他，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以为他不记得了。

本来可以岁月静好，彼此欺骗的。可他如今，连如此的假象都不愿意维护了。

慕酒亲昵地贴上江逆的唇，在江逆掌心缓慢地写道：“阿溯，我改主意了，下月便成婚。”

……

江逆醒来并没有闻到每日的茉莉香气。

他反手摸了摸垫在身下的锦褥，并不是南枝宫的。

这是何处？

江逆轻唤一声，便有宫娥极快的到榻前拍拍江逆的右肩，示意有人伺候。

江逆把手伸向宫娥，问道：“发生了何事？”

宫娥早受了慕酒的交代，写下缘由来：“陛下说了，下月成亲之前，公子恐怕出不去此苑了。”

江逆握着榻边的手微微泛着青白，他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道：“如此，倒也是了了她的心愿了，那便成了这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