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开解姝瑶指冷泉

光影交错，清风柔和地穿过廊间，纠缠两人的衣角，云纹微微摇动。

风和日丽，事闲静，人无忧。

少女容貌似初荷微绽落虹，风骨若白玉剔透玲珑，一条抹额雅正，蓝白雪纱广袖流仙裙，上绣有姑苏蓝氏的卷云纹，端的是天下惊绝。

她星眸暗含苦恼，一颦一蹙，惹人不由想为她抚平微皱起的眉间。

蓝曦臣就在她身边，靛蓝长衫上是如出一辙的卷云纹路，唇畔始终不变的轻和笑意，在面对蓝姝瑶时更添几分温暖。

云卷云舒，发冠正束，面如玉琢，鬓若刀裁，如书上所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两人并行，风景如画，十分养眼。

“曦臣哥哥，姝瑶……”

蓝曦臣笑着揉揉蓝姝瑶的头，笑意里含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似乎能将人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嘘，姝瑶，曦臣哥哥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说话，听我说好么。

“叔父和父亲刚把你带回来时，你很小，也很虚弱，那时我只知道我以后有了个小妹妹，要护着，对她好，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并非因你必须冠蓝之姓，而是因为你是我蓝曦臣认定的妹妹。”

“姝瑶，明白了吗？”

“现在知道，金姑娘为何要你必须来找我了吗？”

蓝曦臣将蓝姝瑶鬓边的一缕碎发别至她耳后，敛眸低眉，眼底一潭清泓，柔光闪烁，触动着蓝姝瑶的心，心里胀胀的。

蓝姝瑶点点头，“嗯，我……”

她揪住蓝曦臣的衣袖，攥得紧紧的，不想放开，抬眼，望入那一双温柔至极的眸子。

蓝曦臣微微一笑，大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干燥而温暖。

“姝瑶。”

“魏公子，他很好，以后只是多了一个疼你的人罢了，又何必再想其他的。”

“我愿你一世安乐，叔父如此，忘机亦然。”

“云深不知处，永远是你的家。”

“不论你去了哪里，变成什么样，家永远在这里，家人……”

“也永远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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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蓝忘机，江澄，聂怀桑四人受完了戒尺，在蓝启仁冷得能冻死人的目光下各自离开雅室。

蓝忘机面不改色，在蓝启仁面前谢过罪后，兀自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得到消息匆匆前来的江厌离和江抚云，一个扶着魏无羡，一个挽着江澄出了雅室。

江抚云看看魏无羡扶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又见江澄一步一顿的狼狈样子，不由数落他。

“哥，你就是活该，天天说着不要给云梦江氏丢脸，你可是明明知道云深不知处禁酒，还陪着大师兄和聂氏那小子大晚上的喝酒，这会吃苦头了吧。”

江澄一听，霎时就想在她头上敲一记，奈何手一抬起就牵动背上的痛处。

江澄咬牙切齿道：“江抚云，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你哥我都这样了。”

“阿澄，阿云说的也对，你对阿羡一向看得很严，怎么昨晚你还一起胡来了？”

江厌离无奈，轻轻责怪，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又心疼不已。

江澄想到昨晚，金子纤平安回来了，他只是太高兴，魏无羡和聂怀桑两个又一同说服就……

他自知理亏。

“姐，还是别提了，回云梦以后千万别和爹娘说我挨了五十戒尺这件事。”

“那我挨了三百下戒尺！”魏无羡委屈，江澄的视线立刻冷冷地扫过来，魏无羡撇嘴，想到江枫眠和虞紫鸢，气势削弱。

“也别提了……”

江澄嗤道：“事情还不是因你而起。”

“那天子笑谁也没逼着你喝啊。”魏无羡不服气回嘴。

江抚云扶额，“你们两个啊还是没有被打疼，非要让蓝老头罚得你们连话都说不出来，才不会再斗嘴了。”

“好了，你们还要吵吗？”江厌离轻叹口气，对弟弟妹妹的玩闹无奈又好笑，“阿云，不要对长辈不敬，蓝先生虽是刻板了些，待人是极好的。”

江抚云软声：“阿姐～”

魏无羡朝江抚云眨了眨眼，粘在江厌离身边，“师姐，我哪哪都疼。”

“这次便是给你个教训。”

魏无羡可怜地看着她，江厌离顿时心软，毕竟是自己疼着念着的弟弟，刚刚才挨了罚，也不忍说太重的话。

“你先忍一下吧，等下课以后，我给你煮些当归汤。”

魏无羡乖巧地露出笑脸，“师姐，我这个伤啊，要多吃肉才能好。”

“要是有当归炖羊肉就更好了。”江澄听见江厌离要下厨，也立即软下声来提要求。

“我也好久没尝过阿姐的手艺了。”

年幼还没去眉山的时候，江抚云也是喝过江厌离煮的莲藕排骨汤，那味道里满满的温暖心意，令人念念不忘。

“你们啊。”

四人相携走过长廊间，欢声笑语不停，魏无羡微微笑着，似乎身上的疼痛也不觉得疼了。

魏无羡忽然道：“诶师妹，你不是说要下山了吗？”

“下山了就赶紧回云梦去，你从眉山离家出走，爹娘可是很担心，我若不是要来蓝氏听学，早就把你揪回去了。”

江抚云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不是离家出走，眉山那里我是留了书信的。”

“亏你还记得留下书信，阿娘险些没被你气坏了。”

“阿澄。”

江厌离十分无奈，魏无羡爱与江澄拌嘴，两人从小便是这个样子，面上总是互相看不对眼的样子，感情却是实打实的要好。

小妹江抚云和魏无羡是一个性子，偏爱和她哥哥对着干，也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师妹，你早点回云梦，这云深不知处也没甚好玩的东西，规矩还多，不比咱们云梦逍遥自在。”

江厌离道：“爹娘也念着你，这次回去，再不许乱跑了。”

“我知道啦。”

江抚云答应着，心里却想，待她下了山，江澄他们在蓝氏听学也不能随便出来，等身在云梦的江枫眠和虞夫人发觉，她早已到达清河，他们便是想找也找不到自己。

四人转出廊间，四面来风，丛丛青绿，石阶铺路通向四边。

踏入庭里，迎面遇上相伴而来的蓝曦臣和蓝姝瑶。

“泽芜君。”

魏无羡是怕了蓝氏的家规，怯声道：“泽芜君，我可是又违反家规了？”

蓝曦臣听了，不由轻笑。

“哥哥。”蓝姝瑶向蓝曦臣一点头，小步跑到魏无羡的另一边扶住他，目含关切，“哥哥，你还好吗？”

“阿羽别担心，哥哥没事，你看一点事都没有诶呦！”

魏无羡扬起笑脸，拍拍江厌离搀扶着他的手，自己掐着腰挺直腰背，不想用力过大，牵动了后背一声痛呼，脸上表情一时僵硬。

江澄嘲笑他：“挨打了还不知好好待着。”

“羡羡。”

“好了好了，哥哥。”

蓝姝瑶心疼，但见魏无羡这个样子，又想起小时候他们在一起，魏无羡每次带着食物回来时也是一身伤，那时他也是这般安慰自己的。

还好，还好自己恢复记忆了。

蓝曦臣道：“你们昨日啊，是过分了一点，不过叔父也在气头上，罚你们也是重了一些。”

“那戒尺极重，你这后背上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可能难以恢复了。”

“啊？我这伤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啊？”

“曦臣哥哥，云深不知处，不是有一个地方可以疗伤的吗？”蓝姝瑶想起一个地方，那冷泉她也是听过的，露出笑意，“这样哥哥的伤也能好得快些。”

蓝曦臣无奈叹气，拿她没办法，恰巧自己也正有此意，便顺着说下去。

“我与你指一个地方疗伤，恢复得会快一点，避免影响学业。”

蓝姝瑶心里欢喜，魏无羡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内心此刻幸福无比。

真好，他的妹妹寻回来了。

江厌离感激道：“多谢泽芜君关照。”

蓝曦臣有心留蓝姝瑶与魏无羡叙旧，且雅室中还有兰陵金氏的人等候拜礼，万不可怠慢。

他微微颔首，转身要离去。

魏无羡忽道：“泽芜君。”

蓝曦臣闻声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我母亲……”

蓝曦臣即刻明白魏无羡想要询问之事，“魏公子，藏色散人当年与我叔父是学友，我叔父行为严正端方，可令慈她……”

“就只能说，与魏公子的行事一模一样。所以魏公子也不要埋怨叔父对你严苛了一些，实在是……”

蓝曦臣似乎想起什么趣事，微顿了一顿，“叔父当年的胡子，留得可真是不易啊。”

虽并未言明，在场几人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是与魏无羡一模一样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