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内不断的杖打之声,听着都肉疼,魏无羡偷偷向蓝忘机瞄去,只见他挨着戒尺的打,但腰背依旧挺直,纹丝不动。
魏无羡第一次为自己感到羞赧,一样都是三百下戒尺,他可不能让蓝湛小瞧了自己。
这样想着,魏无羡连忙像蓝忘机一般正了身形,生生咬牙忍下到嘴边的痛呼。
戒尺打下的闷声惹得蓝启仁微微心烦,心里还记挂着被带走的蓝姝瑶,想去看看她,但又必须在这里监罚。
蓝启仁面容严肃,不苟言笑,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焦急。
蓝曦臣玉树兰芝,一身靛蓝色卷云纹自是风雅,默默将自家叔父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勾起了薄唇,温朗似清风,稍微侧身。
蓝曦臣道:“叔父,曦臣且先去看望姝瑶。”
“咳。”被蓝曦臣看出心思,蓝启仁掩唇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双手背过身后,矜持地微微颔首,“也好。”
蓝曦臣微向前倾身,抬眸时对上蓝忘机的目光,他眼里还是没有表现出多少情感,冷冷淡淡,如同万年玄冰不曾融化。
但蓝曦臣偏偏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示意般轻点了一下头。
“诶呦泽芜君,”魏无羡开口先控制不住地痛呼一声,而后急急叫住蓝曦臣,疼得呲牙咧嘴,“劳烦告诉阿羽别担心!”
蓝启仁冷声道:“用力打!都不许给我放水!”
行罚弟子不敢违背,下手更加用力,魏无羡憋下一口气,忍住了冲到嗓子眼的惨叫。
蓝曦臣无奈,朝魏无羡微微敛眸,表示理解,慢步向雅室外走去。
雅室外,金子纤和蓝姝瑶靠着墙听里面的动静,金子纤扯扯嘴角,这声响,闷闷地一声声传出来,她听着都疼,更何况里面四人是生生地打在身上的。
金子纤偷偷探头往里面瞄一眼,正好遇上向外走来的蓝曦臣,眨了眨眼把头快速地缩回去。
金子纤道:“阿湘,泽芜君出来了。”
蓝姝瑶错步迎上前,蓝曦臣恰好走出来,双手抵住她的肩,稳住蓝姝瑶的身形,笑道。
“姝瑶,莫急。”
蓝姝瑶揪住他的袖子,“曦臣哥哥。”
“纤姑娘。”
金子纤闻声回头,道:“绵绵,是子轩让你来的?”
绵绵行至几人面前,大方行礼道:“蓝宗主,蓝姑娘。”
蓝曦臣和蓝姝瑶不约而同地颔首示礼,动作神情如出一辙。
“纤姑娘,家里的人来了,公子请您回去。”绵绵面向垂眸温和浅笑,从人间缝隙里往雅室里面轻探一眼。
绵绵没有多看就收回了目光,恭敬道:“蓝宗主,晚些时候,待蓝宗主和蓝先生得空,公子会带金氏的人前去拜见二位。”
蓝曦臣笑道:“好,叔父与我便在雅室相迎,多谢罗姑娘来告。”
绵绵本名罗青羊,“绵绵”二字乃是闺名,只有少数人得知。
绵绵道:“分内之事,蓝宗主言重了。”
“既如此,泽芜君,阿纤先行告退。”
金子纤退步俯身拜礼,水眸轻眨,似有繁星闪过,流光溢彩,给蓝姝瑶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记得和蓝曦臣好好谈一下心。
蓝姝瑶自然心领神会。
金子纤也清楚,阿湘是个灵慧透彻的姑娘,不过一时迷惘想不通,而蓝曦臣又是最通晓至亲人的心思念想,让他来开解蓝姝瑶是再好不过。
金子纤当下便不再多言,随绵绵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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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公子。”
阿惺站在一干人的最前方,烈焰红衣如同傍晚峰顶漫开的夺目霞光,残晖饮血般灼目。
她依旧轻纱遮面,露出一双薄情凤眸,似是无情,又似乎一切情绪都隐藏在那潭死水之后,叫人难以分辨。
人来得不多,只有五人。除去阿惺,还有自小照顾金子纤起居的小姑娘念念,剩下三个只是负责带了些东西来。
“多日赶路劳累,阿惺姑娘先小歇一番,而后随我去拜见蓝先生和蓝宗主。”
阿惺得了伯父金光慎的眼,又是金子纤同一门下的师姐,金子轩自然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阿惺敛眸,冷声道:“是。”
阿惺一向是这个性子,她天性薄凉,不放在心上的人不愿多说一个字,真正在意的人,哪怕献上这条命她也是愿意的。
“子轩。”
金子纤轻步踏入,笑意清浅,看到阿惺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师姐。”
阿惺微微颔首示意。
目光再一转,瞥见阿惺身边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姑娘。
金子纤立刻上前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脸上笑容更甚,浅浅的小梨涡挂在两颊,看着让人心喜。
“念念你也来了!”
念念侧身行礼道:“姑娘。”
“是伯母命念念来照顾你的。”
金子轩淡淡开口,他垂眸饮茶,看不清神色,似乎是不经意说出这句话,又隐隐含着关切。
“我就知道阿娘一定想我了。”金子纤笑道,金子轩会那么说,不过是叫自己安分一些,免让家里人担心。
“蓝先生与泽芜君现下无暇,我先和师姐说说话。”
金子纤拉过阿惺就往外面跑,“念念,跟上来。”
没跑两步,金子纤又急忙停下来,看着金子轩笑意满满,“子轩啊,剩下那三个,你看着安排。”
面对金子纤理所当然的吩咐语气,在场几人面面相觑,这纤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些。
金子轩却只是无奈地摇头,一手挽袖放下茶盏,微叹了口气,态度十分纵容。
“绵绵,去安排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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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纤让念念在外面守着,告诉她若是有人来找自己,只管说她身体不舒服在休息。
金子纤关了门,回头看见阿惺正上下打量自己,她看看自己身上,又摸摸自己的脸。
“师姐,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阿惺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轻轻道了一句,“你如今倒是身体无碍了。”
金子纤一怔,明白过来阿惺说的是方才自己拉着她一路跑过来的事情,阿惺性子冷,自然不喜那样毫无形象的奔跑。
深知阿惺外冷内热,性格和那人一般,她掩唇而笑,无奈喊了阿惺一声。
“师姐。”
阿惺不言。
的确,金子纤的身体情况,除了她们的师父外,阿惺便是最清楚的人。
阿惺沉吟:“信……”
“师姐放心,该转告的话阿纤都已经如数告知,不过……”
金子纤观察着阿惺眼中神色,“师姐真的不打算亲自去见见她吗?”
阿惺行至房中木桌旁落座,一双凤眸半睁半阖,“你一向很聪敏,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至于金子纤口中的她是谁,两人心里彼此知晓。
问题摊到明面上,金子纤自然也清楚,阿惺愿意相信她,她也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略有猜测。”金子纤浅笑着坐到她对面,为她斟了一杯清茶,放至阿惺面前。
阿惺端起茶盏,许久又放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