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颗（古言）

（作者）毁历史的我又来啦，历史中好好的破镜重圆又被我写成了虐恋。

再见卿面，心愿已足。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孟玥笑盈盈地抬眸，正对上一双古静无波的眼眸。

这双眼眸的主人生得也是俊俏，他环顾四周，开口：“这是黄泉吧。”陈述句，极其肯定。

孟玥也不反驳，虚挑了挑烛火，才反问：“何以见得？”

“八百里曼珠沙华，瑟瑟阴风，忘川河，奈何桥，不过……”他顿了一下，把玩着手中那颗糖，轻笑，“世人也有误传，原来孟婆如此年轻，请人吃的，也不是汤，是糖。”

孟玥耸肩：“传言怎么可信？比如你的故事，不是和传闻大相径庭吗？杨素。”

“你知道？”他终于怔了片刻。

她正视着杨素双眼，眼神仿佛让他无处遁形：“世上痴情真相，我皆知晓，只是想看看同一件事，在你们眼中有什么不同。”

她努嘴：“吃下糖，让我看看你眼中的爱情。”

杨素单指敲打着桌子，半晌后才屈服般吞下糖，昏迷……

“相爷！四娘子又不见了。”小侍一见他回府，便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

杨素眸色一暗，低声问：“今是大年初几？”

小侍也吓得不轻：“相爷，今儿都大年十五了，上元节……”

小侍说着说着便住了嘴，对了，今儿是上元节，昨年四娘子上元节也不见了。

杨素暗骂一声，当即吩咐调动相府所有侍卫，搜寻大兴城。

半时辰后，便有待卫将乐昌送回府。

女孩果真还是去年那身装束，一样的麻布衣衫，一样的紧握着的碎铜镜片，一样的执拗的眼神。

杨素冷笑着将她按倒在床榻上，近乎粗鲁地扒开她衣襟。

乐昌红着眼攘他：“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懂？！”

杨素劈手夺过她死死护住的半面铜镜，恨恨地摔在地上，一声脆响，那半面铜镜摔成碎片，再拼不回原形……

次日清晨，杨素醒得很早，乐昌倒是睡得很熟，没一点要醒之态。

他轻手轻脚地下榻，直接用手拾着地上的碎镜片，其实，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乐昌每到上元节都会逃出府的原因。

她原是南陈乐昌公主，当年，她下嫁于江南才子徐德言，本也是一段佳话。可陈国覆灭，领军的便是他—杨素。乐昌将铜镜摔成两半，与夫君各藏其一，相约上元节沿街叫卖铜镜，直到相遇。

心不在焉，自然被锋利的碎镜边缘划伤了，他看着冒出的小血珠，苦笑着瘫坐在椅上，拉开密格，里面静静躺着另一半铜镜。

他会清楚乐昌公主与其夫君约定的原因是，他，便是徐德言！

真相是，徐德言不过是杨素在南陈的假身份，他娶乐昌，亦不过是为了盗取南陈军事设防图。

他们有爱情，不错，但它基于利益。

后来，他的小乐昌被虏至国都大兴，皇帝也瞧上了她冠绝的才色，那是他第一次与皇帝作对，将她纳为妾室，也算给尽了宠爱，但乐昌却终日郁郁寡欢。

杨素知道，她在等那位叫徐德言的她所认定的夫君。

可他要怎么告诉她：你日日夜夜思念的徐德言便是你面前这位你厌恶至极的灭国仇人—杨素？

这遍地碎片，如何，能拼回圆满？

时光一滴滴从指缝中溜走，又过了一度春秋。

这一载仿佛什么都没有变，杨素依旧对她宠爱有加，她也依旧郁郁寡欢，默无一语。

又是上元节，这是第三年了，她顺利地逃出府，见到了她的徐郎，整个过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在华灯璀璨的长街上，乐昌哽咽难言，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再见卿面，心愿已足”。

戴着人皮面具的“徐德言”缓缓回抱住乐昌。

郎才女貌，天合之作。

后来的发展，可谓惊喜。杨素生出恻隐之心，成全两人，一段“佳话”，已成。

其实，不必告知她真相，将她美梦圆满，便足够了。那个“徐德言”是他栽培的死士，定会护她安稳。

只是……

杨素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小乐昌毫不留念地离开歌舞升平的大兴城，心口一痛。

她该回去了，杨柳依依的水墨江南才是她的归宿。

哪有什么破镜重圆，不过是一个用血编织的美梦。

乐昌似有灵犀般掀开车上的帘子，正对上城墙上那人的眼，她怔神片刻，轻浅一笑，口型对着两个字：谢谢。

女孩缩进马车中，愈走愈远，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城楼之上的男子无声地落下泪来，嘴角却勾起了弧度。

南风过境，吹散了他最后一句话：“再见卿面，心愿已足……”

这话消湮在风中，再不会有人听到。

故事落幕，杨素转醒，他闭上眼，苦笑：“死前，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孟玥从桌边小罐中取出一颗糖，递给他：“说。”

“我想给她写句话，希望你能给她。”杨素吞下糖，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

孟玥没说话，只是一挥手，幻化出了文房四宝，算是默许了他的举动。

杨素写完后，恭敬地递给孟玥，孟玥也没看，眼角滑落一滴诡异的红泪：“出门，左转罢。”

眼见他木木地走上奈何桥，孟玥才打开白宣纸，仅一句话：再见卿面，心愿已足。

孟玥没忍心告诉他，乐昌的红线未断，不会进糖果铺，自然不会看见这句话。

不过，这也算是给他留个执念吧。

“呵，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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