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梦》第二章 诸神（四）

这一觉，路芒睡得很沉。

　　他梦见他正走在一条林间小道上。头顶的参天大树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但仍有几束光从叶子间穿过，照到小道上，照亮了躲在阴暗中的诸神。

　　他也不知道这些样子奇怪的生物是不是神，但他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看，这就是被人类遗忘在历史里的诸神。

　　有一只体型可以堪比藏獒的蜘蛛正在织一张巨大的蛛网，路芒毫不恐惧地从它身边走过，经过的时候蜘蛛还扭过头盯了他一会。路芒很确定那就是盯——他能感觉到蜘蛛眼神里藏着极大的不信任。

　　再往前走一点，出现了小溪。两头长着八只健壮的腿的鹿正在溪边喝水。和那只蜘蛛一样，两头鹿抬起头盯着路芒看了好一会，路芒就站着让他们看。他竟然有一种想跟这些生物说话的冲动。

　　最后两只鹿离开了。

　　路芒站在原地，望着鹿远去。

　　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是被人们遗忘的诸神们的世界。”他抬头，看见一只猫头鹰停在他头上的树枝上，它俯视着路芒，透出冷冽眼神的瞳孔呈金黄色。和子航一样的眼睛，路芒心想。

　　路芒点点头。

　　猫头鹰张开翅膀，那是一对巨大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来之后直径能达到三米，它飞起来，在路芒的头上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到路芒的肩膀上。

　　“你好，路芒。”猫头鹰说，“我认识你。”

　　“我不认识你。”路芒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蠢话。

　　“你是梦境之神的子弟。他是个很好的领袖。”猫头鹰说，它的声音很温和，是令人心情愉悦的男低音。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路芒再次不自觉地说。

　　“战争就要开始了。”猫头鹰说，“那将是一场悲壮至极和美丽至极的战斗，诸神会在那充满死亡气息的草地上展开战斗，蓝色的血液将化成雨落在那片大地上。”

　　路芒扭过头看着肩膀上的猫头鹰，尽管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猫头鹰的视线汇聚在他望不到的远方。

　　那是人们的心灵，也是诸神的坟墓。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猫头鹰突然扭过头看着路芒，两人——一人一神的脸仅差几厘米就会碰到一起，但路芒没有扭过头。他就和猫头鹰对视着，那让他觉得安心。“但你必将接受磨炼，那磨炼的后果可能是死亡。”

　　路芒不说话。

　　“但诸神会保佑你的。”猫头鹰伸出巨大的翅膀在路芒头上拍一拍，“现在，睡吧，我的孩子。”

　　路芒在自己的梦境中再次闭上眼睛。这次他没有梦见诸神，他只梦见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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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时，路芒头脑意外的清醒。

　　他抬起头环顾了周围，是他熟悉的那间公寓。邵楚躺在他身边，睡着了。

　　路芒站了起来，把原本给自己盖的毯子盖到了邵楚身上。他放轻脚步，走到了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

　　“你醒了？”邵楚在他的背后说，路芒扭过头，看见邵楚揉了揉眼睛，“我也不好把你抱到卧室里，就在你旁边睡了会。”邵楚解释。

　　路芒笑笑，“谢谢。”

　　邵楚挥挥手，低下头看了看手环，“都凌晨两点了？”他抬起头看着路芒，“……继续去屋里睡？”

　　路芒还是笑笑，“你去休息吧，全忙着照顾我了，真是不好意思。”他顿了顿，“我……不困，自己一个人待会。”

　　邵楚点点头，他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随即他又打开门，探出头，“困了就来屋里睡。”

　　路芒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的一杯水。

　　他回味着那个梦，“但你必将接受磨炼，那磨炼的后果可能是死亡”，意思是自己命不久矣？还是让路芒赶紧断掉与那个梦境之神的关系？

　　他想起昨天的经历，自己被另一个神给揍了一顿。他突然意识到原本还疼痛的腹部已经不疼了，摸摸脸上淤青的地方，按下去也没任何感觉了。

　　那也是一场磨炼吗？甚至自己的额头被枪抵过……如果那个人按下扳机呢？他就死了……死了的话，姐姐要伤心的。

　　他突然觉得这份工作并不那么好了。因为要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委实不是自己贪生怕死，他只是想让姐姐能够幸福地过完余生。他死了，那姐姐怎么可能幸福？

　　虽然失去这份工作，他可能就没了经济来源，但比起来，他更不想失去眼下手里仅有的一点点幸福。他没有特别渴望高高在上的生活。

　　路芒叹口气。心中不断有一个声音提醒着自己：谨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