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录（九）

这时两个人一齐站起来，兜帽仍旧戴在头上，仍旧看不见脸。与上次姬野等人遇到的黑影不同，这次息衍能感觉到黑影的脚步，如山一般沉重。两个黑影直直地朝他们走来，但姬野、息辕和羽然却都没注意到，羽然低着头啃着骨头，姬野和息辕则还是不安地低声讨论着什么。包括其他的客人，仍然大声喧哗着，伙计忙着上菜，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个黑影。

息衍忽地紧张起来，低下头去抓虎牙枪，老人也站起身来，单手抓起凳子。

息衍并未揭掉盖住虎牙枪的麻布，他想知道黑色斗篷的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包括老人一样。

两个黑影已经来到了老人面前仅仅十步的位置，这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吆喝声、吵闹声离他们远去，姬野和息辕如烟一般，又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把两人就这么吹散了，而羽然则直接化为一团黑影，消失在空中。

这么说来，两个黑影似乎没有把三人带入幻境，也就是说三人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息衍和老人对视一眼，都大松一口气，三人留下来，或许只会拖息衍和老人的后腿。

这时两个黑影揭开头上的兜帽。两人都是身躯伟岸的男子，一个是白发，但皮肤、眼神和一股气质都说明这的的确确是个年轻人，嘴角的一抹淡笑又增添了一种神秘而自然的气息；另一人则面孔严肃但身形消瘦，若没有那种令人瞻仰的威严，只是让人觉得弱不禁风。

白发男子这时哈哈一笑，原先压在息衍和老人心头的不安便消失了，息衍更是惊讶乃至惊喜，放下虎牙枪上前两步，“谢诚？你怎么在这？”

老人则一脸疑惑地看着息衍喜悦的侧脸。

白发男子一挥手，凭空出现了两把凳子，四人就坐之后，白发男子才轻松地开口，“据说帝都要派人追杀将军，辰月那边貌似也有动静了，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好像也派人来搜寻将军的信息。宗主们就派我和焓来通知将军。”白衣男子两郎腿一翘，“毕竟将军也是位令宗主们尊敬的天驱武士啊。”

白衣男子的笑容突然消失，和那位叫焓的高瘦男子一同起身，向老人行了个古老而庄重的礼仪，这四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炳和焓拜见古莫殿下。”

老人也起身回礼，三人入座后，代号为炳的白衣男子谢诚毕恭毕敬地说，“听说古莫殿下也与将军同居下唐，没想到竟就在南淮。久仰殿下的枪术。”

老人则不露声色，脸色平静，仿佛没听到赞美自己的话一般，“两位见我和息将军用不着幻境吧，这不是辰月的套路吗？”

谢诚听出了话里的敌意和质疑，同焓对视一眼，缓缓亮出左手的大拇指。手指上冷光刺眼。

那是一枚纯铁戒指。

老人眼中的敌意才消失，随机四人都庄严地低下头，“铁甲依然在。”他们用低沉的声音齐声说出这句如同咒语一般的话，但仅仅五个字却让四人的内心澎湃起来，仿佛一股烈火烧在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上马驰骋天下，并放声大笑。

谢诚开口，“正是因为辰月的走狗们已经来到南淮，所以宗主们才决定派我和焓来见将军和殿下，我俩是天驱里最懂秘术的，估计能和辰月那帮老狗们的黑法术打个平手。在我俩的环境里碰面时目前最安全的方式，他们没法侵入我的幻境。”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但最近十几年辰月教士们一直藏在黑暗中，我怀疑几个教宗的法术又会大大地提升，那是能毁灭九州的力量。”

“真正能毁灭九州的是野心，只要是个人都能杀死。”老人打了一个响指，略过了这个过于沉重与惊悚的话题，“现在告诉我，你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诚看了看焓，焓用无比冷漠的声音说道，“相信将军和殿下都已听闻帝都白氏要征兵攻打嬴无翳，只因嬴无翳据说要去攻打晋北。这个消息，我猜将军和殿下都能听出来，里面有辰月的阴谋。我们派离国籍的成员去打听消息了了，通过种种严格查证才进入离国国境，在里面待了三个月却从未听闻这些消息，可见帝都对此的保密程度之深，而晋北远在几千里之外，我们也按相同方法打听过了，也是一样。这必定有辰月的教宗们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我们天驱为了自由和平而战，所以百年以来一直与辰月抗争，这次一样。有人想要召集所有天驱武士，和辰月来做个最终的了解，但宗主们否定了，现在我们没有兵力去打一场圣仗了，但我们有绝对的实力。焓一直在打听消息，据说答应出兵的诸侯国只有几个，而兵力不过十万，加上帝都本身的兵力也不过十四万左右。但东陆其他小的诸侯国还有十几个，没人渴望战争。

“宗主们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能说服其他诸侯去与白氏和辰月抗争。白氏的天下本就摇摇欲坠，小国无力争抢天下之主之位，便都希望有个好的主人，能有一个平安的时代。而出兵的几国也只出了一点点，显然都不怎么相信这个消息。我们只要成功找到盟友，与辰月抗争便不是问题。

“但也有不确定的因素，比如辰月的真正实力，比如离国嬴无翳。辰月的真正实力我们从未确定过，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加上可怕的秘术，足以抵挡一支十万大军；而离国嬴无翳的野心闻名东陆，若被辰月所诱惑，恐怕要再与辰月一战也难。

“所以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将军和殿下，关于我们下一步的方案。若将军和殿下依旧视自己为天驱的一名成员，就请为天下的和平做出自己的贡献。”焓和谢诚同时起身长拜，“拜托了！”

息衍和老人起身回礼之后对视一眼，“我们从决定加入天驱、决定为自由和平而战、为人民的幸福而存在的时候，就已不会再推出天驱。”息衍开口，“如果让我们寻求盟友，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古莫殿下有个孙女，而我有个侄子和学生，还有下唐的军队需要我负责，只怕不便离开下唐。”

谢诚叹口气，“将军，殿下，有些话恕我直言，将军的侄子和学生、殿下的孙女，恐怕也要卷进来。”

老人听了此话，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为何连孩子们都要卷进战争？”息衍也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谢诚再叹一口气，“殿下的血统尊贵，孙女自然同样尊贵，只要殿下的孙女还在世界上，我想辰月便不会放过；将军的侄子一样，身份特殊，而将军的学生的父亲却是姬谦正，武器是虎牙枪，这对于辰月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毕竟是这柄虎牙枪给辰月带来了十几年的黑暗。”

老人的神色还是十分严肃，但眼神藏不住深处的凄楚，息衍则低下头。“必须如此吗？”息衍低声问。

“自从三个孩子降临乱世，便已决定。”谢诚低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