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录（十）

楚卫国。

一匹骏马缓缓走在新素街，白衣男子骑在马上，低着头仿佛沉思着什么。腰间一把古剑道明了他的身份，于是路人正面迎上这样一匹马和这样一个人，惊讶过后便让开道，随后低声同旁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交头接耳。白衣男子却仿佛没有听闻一般，低着头谁也不看，在这样一条街上，在吆喝声和议论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兀。

而且安静得有些苍老。

这时刀枪的磨铁声微微惊醒白衣男子的心绪，他侧头，旁边是一个磨刀的小摊，一位同是白衣的夫子坐在后面，静静地微笑着。或许是注意到了白衣男子的眼神，夫子的笑容更亮起来，“将军，磨刀吗？保证锋利。”

白衣男子犹豫一下，翻腿下马，拔出挂在腰间的古剑，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夫子，“那请夫子试着把剑磨得锋利一些。”

白衣男子知道这些磨刀汉子的苦，往往吆喝一上午也没人过来，配剑的人本就不多，谁又何必到这种小摊上去磨刀？所以白衣男子向来很照顾这些人的生意。

夫子接过剑，用某种白衣男子听不太懂的语言喊了一句，随后一个汉字从旁边奔来，眼神中满是惊喜。“这位将军要你把剑磨得锋利一些。”夫子含笑说道。

白衣男子微微一怔，随机流露出疑惑之情，“夫子怎知鄙人是否将军呢？”

夫子还是含着笑，他的笑容令白衣男子心神放松了许多，“是柄好剑呐。”夫子微微一顿，笑容仍旧自然，“我能从将军的眼神中看出些东西，将军莫非是在......犹豫些什么吧？”

将军也是犹豫一下，微微欠身，“夫子说得是。”

夫子眼神盯着古剑，汉子把剑的两面淋上一层水，便开始在磨刀石上磨。剑身渐渐干净明亮起来，逐渐映出将军低着的脸。夫子凝视着，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若是将军拿不定主意，是该隐居俗世，还是该坚守着本来的信仰，那便请将军选择那个可能不会令自己后悔的选择，就算抛弃了九州大地，遵循内心地活着，不也是挺好的么？”

将军大吃一惊，抬起头望着夫子，夫子接上将军的眼神，从容不迫，倒是将军看见夫子漆黑一片、仿佛望不到底般的眼神后先移开视线。夫子依旧盯着将军，“将军，或许剑无思想，但它造出来的意义不是斩草用的。将军的眼神令人敬畏，但我能看到将军藏在深处的恐惧。那何不用这柄剑，连着所有的恐惧与犹豫，一齐斩断呢？”

将军内心猛地颤动一下。

良久，将军吐出一口气，接过一脸疑惑地磨刀汉子手里磨好的古剑，凝视着剑中映出的自己的眼睛。剑光一闪，古剑已归靴，将军从口袋中摸出一粒金珠，递到夫子手里，“感谢夫子的一席话。”随后翻身上马，急速离去。

夫子望着将军离去的背影，刚才温和的眼神终于消失，眼底仿佛也含着将军一般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