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蓝瞳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推开，屋中的女子柔声道：“回来了？”

　　“嗯。”谢易轻轻关上门，安婉注意到他膝盖上的擦伤，心疼道：“你是不是又去偷东西了？不是说饿了就找娘要钱吗？”

　　谢易低着头：“娘的身体不好，本来给人家洗衣服就没几个钱，娘还是别去了。”

　　“娘没事，倒是你，千万别再去偷了。”安婉叮嘱道。

　　谢易别过脸没有说话。

　　安婉一顿：“等等，你脸上的纱布去哪里了？”

　　谢易伸手碰了碰眼角：“丢了。”

　　“怎么丢了呢？”安婉急道，“你在这里待着，娘现在就去给你买。”

　　谢易拉住她的袖子，紧抿着唇。

　　安婉摸了摸他的头：“娘心里有数，这钱，该花。”

　　“娘！”谢易猛地拔高声音，安婉诧异地看着他，“娘从小不让我和别人接触，从不让我摘下纱布，说这是诅咒。可这么多年了，娘什么也没告诉我，什么也不说，但凡有人看见了我的异瞳，娘马上搬地方，躲躲藏藏的，我什么时候可以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才能活的像个正常人？”。

　　“闭嘴！”一声响亮的耳光落下，安婉和谢易皆是一愣。

　　谢易的脸上浮现五指痕印，死咬下唇，不再说话。

　　气氛凝重。

　　“滴答。”一滴水落在地面上，谢易抬头看去，安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跪下紧紧抱住谢易：“易儿，对不起，算娘求你，千万，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看见，算娘求你了。”

　　谢易从没看见过这样的安婉，在他的印象里，娘总是那么坚强，从不轻易落泪。可是，可是她现在抱住她的手在颤抖，是深深的恐惧。

　　到底是为什么？

　　——

　　穆江月坐在围墙上，两条腿悬空晃着，看得风音风琴心惊肉跳：“小主子，下来吧。”

　　穆江月充耳不闻，望着远处，可他迟迟没有出现。

　　他不会忘记了吧？穆江月狠狠踢了一下墙，他居然忘记了，亏她还那么期待。

　　“公主。”一声带着稚气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紧接着一个脑袋钻了出来。

　　穆江月兴奋道：“你终于来了！”双手一撑，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围墙的另一边又是一片惊呼：“小主子！”

　　谢易接住了她。

　　“我们走，别管她们。”穆江月拉起谢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穆江月神秘地说着，取下簪子变成一把剑，御剑飞行。

　　她全程用手捂着谢易的双眼，谢易也配合没有挣扎。

　　片刻后，感觉耳边的风声小了，穆江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到了哦，三，二，一。”

　　捂着眼睛的手放开，谢易感到了一时间的恍惚，等他适应了光亮，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望无际的花海，是紫色的蒲公英。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撒下来，微风吹过，花飞成絮，飘荡着，优雅而美丽。

　　穆江月笑着跑向花海，淡紫色的衣衫抚过他的鼻尖，是淡淡的幽香。

　　穆江月向卿易招招手，两人在花海中躺下。穆江月轻轻地问道：“阿易，你知道奚紫姑娘的故事吗？”

　　谢易摇摇头。

　　穆江月看着他，道：“很久以前，泷城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舞姬，没有名字，出生在一个叫奚紫的歌院里，人们称她为奚紫姑娘。奚紫姑娘是泷城最美的女子，不少人只为见她一面而一掷千金，可她一年只舞三次，一舞为停战，二舞为祈福，三舞为虔诚。

　　奚紫姑娘过得安静平和，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穷书生，一切发生了改变。奚紫姑娘爱上了书生，书生也承诺，将来他功成名就，必定红妆十里迎娶她。三年光阴，他的文采终于被发现了，他当上了丞相，万人之上。可这时，皇帝却要把公主嫁于他。”

　　“然后呢？”谢易问道。

　　穆江月眨眨眼：“你猜？”

　　谢易想了想：“我猜不到。”

　　穆江月勾勾手，谢易把耳朵贴了过去：“然后啊......”她咯咯笑着，“我不告诉你。”

　　谢易愣了一下，看着穆江月站起来拍拍裙摆上的尘土：“你要走了吗？”

　　“是呀，不能总让母后担心啊。”穆江月道，“明天记得还要来哦。”

　　“嗯，会的。”

　　“明天我教你法术。”

　　“好。”

　　——

　　八年后......

　　一个女子坐在围墙上，肤如凝脂，温婉美丽。她双脚悬空晃着，只是今时风琴风音已经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江月。”少年的嗓音轻唤，谢易一袭白衣，已是位偏偏少年郎。

　　“阿易。”穆江月双手一撑，跳了下去。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接住她的。

　　谢易稳稳环住穆江月，拨开树枝，免得划伤了她。

　　“走。”她笑得还是那么明媚，如同一缕阳光，照进了谢易封闭的心里，照亮了黑暗的角落，温暖了他冰冷的深渊。

　　散步在街上，穆江月不停地抱怨：“那些个什么贵族子弟真是烦死了，一天到晚往我府上塞东西，请帖多得跟什么似的。”

　　谢易垂下眼里：“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

　　“喜欢他们？”穆江月瞪大双眼，“开什么玩笑，你别看他们一个个现在都对我那么殷勤，以后追到手就扔一边了。他们哪是喜欢我，他们就是喜欢‘公主’这个称号，只要能帮他们得利益，是谁都没有关系。我除非是瞎了才会喜欢他们。”

　　“那......”谢易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我？”穆江月停下脚步，眼里充满了向往，“我想像母后一样，有一个宠我的皇上，包容我，体贴我，尽管他坐拥美人无数，可他只会爱我一人。我会做皇后，会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是吗？”谢易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失落，“是吗？那很好......你会幸福的。”

　　“嗯。”穆江月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滔滔不绝地讲着，眼里充满了兴奋。

　　“哦对了，”穆江月拍了一下头，“我怎么给忘了呢，今天辰国的皇上要来，听说是要商谈什么事情，母后让我早点回去。唉，我这记性。我先走了，拜拜。”

　　“嗯，不要跑太快。”谢易叮嘱道。

　　“知道了。”穆江月挥挥手，“你自己先把我教你的法术练练，明天我可是要检查的。”

　　“嗯。”谢易应着，目送着她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皇宫中......

　　穆崇明黄龙袍，剑眉星目。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子：“月儿回来了吗？”

　　叶依温柔地看着他：“回来了，在换衣服呢。”

　　“那就好。”穆崇松了口气，“她性子野，就怕出事。”

　　叶依安抚道：“月儿性子野是野了点，但也是明白场合的。”

　　“你也是，不能老惯着她。”

　　叶依笑道：“臣妾倒不觉得月儿的性子不好。但是，如果有一天月儿想走了，皇上可准？”

　　穆崇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月儿终究不适合皇室啊。”

　　——

　　“唉小主子小主子，还没好呢！”风音拿着一支金簪到处跑，“小主子出来吧。”

　　“烦死了。”穆江月躲在树后面，把头上首饰全部摘下来，“花里胡哨的，有什么好看的。”

　　“喂。”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本宫是辰国的三皇子，迷路了，议事殿怎么走？”

　　穆江月不满地回过头去，正想说教一下这个不礼貌的人，可刚转过去，顿时寒毛直立。

　　眼前的少年长的很是俊美，而他的眼睛......

　　左眸，蓝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