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宁弈封后前，想过种种尴尬的境遇。

设身处地去想，他也不会对一个强塞过来的正妻和颜悦色，更别说那还是位帝王。

关于这位女帝，有诸多传闻。为何太史令之子会甘心去做她的侧妃，太子为何谋反之后分了一半兵力去围剿栎王府，这位看起来似乎一直在潜心修佛的六王，究竟蛰伏了多久？心思有多深沉？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宁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之后的日子大概只有两种：不好过和十分不好过。

他做昭仪的时候，陛下对他说不上多宠爱，但也是极温柔的。只是那时候二人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如今……

怕是连那点柔情都没有了吧。

宁弈从旭日宫的正门一步步走向宫室，视线所及的只有站在长阶之上的薄姝。

她真是适合红衣啊，宁弈心里这么想着。薄姝还是栎王的时候，宁弈跟她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个喜欢笑的王女，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做什么看起来都像是合适的样子，就是看起来不适合当女帝。

也许是平日里都有收敛锋芒吧，如今一身大红喜服站在最高处，身上隐隐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感觉。

那长阶并不太好走，尤其他还要算着每一步的快慢，以免误了吉时。

然后便是马不停蹄地赶去祭拜天地祭告神明。

之后薄姝便要去祠堂告祭列祖列宗们，而他则还要去背那些皇后该知道的繁文缛节。

那礼官对他赞赏有加，说他仪态端方，举手投足之间是如何如何地恰到好处，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腰疾复犯有多疼。

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他和陛下之间也不需要像新婚夫妻一样还有什么洞房花烛夜，真不知道外祖父还有什么好执着的，难道陛下告祭祖先之后还会过来跟他浓情蜜意吗？

陛下来了。

“祭拜天地的时候朕看你脸都白了，”薄姝走过来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朕带了太医来，六郎要不要让他看看？”

“不，不必了，臣没有生病。”宁弈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他腰伤……”

“宁澄！”

“你来说。”薄姝看向了宁弈身边的小跟班。

——

“你说你呀……”薄姝给宁弈的后腰抹上药膏，手法熟练地揉了起来。

自陛下在封后那晚发现他有腰伤后，便一起担起了照顾他的活儿，一些佳节庆典之上也时时刻刻留心他会不会腰疾复犯，他的位子旁边也永远备着软垫。

陛下就好像压根看不出大司徒的意图一样，好像也并没有为了策反他就故意对他特别好，依旧是那个温柔亲和，心细如发的陛下。

宁弈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如果他不是宁弈就好了……

这个念头旋即便烟消云散了。

后来，发生了那些事。

其实宁弈是先主动找了慕容黎，再去清河的，那时宫中戒备极为森严，即便是庚辰，也不能完全保证救出薄姝。

“你把你这些年暗地里好不容易养好的假身份都借给孤了，若日后遭遇险境，谁来救你？”

“那便听天由命吧。”

然后庚辰便借着宁家将臣的帮助，一路通畅无阻地从瑶光进入大周，来到京城。

甚至比直接行军都快了些。

容齐让他回宫，宁弈没有拒绝。

自己没有了身份，在外也不安全不是吗？

便在这朱红宫墙里了此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