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上）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半宿，窗边的天青釉暗刻花鹅颈瓶里插着的两枝桃花已经有些没精打采的了，在幽幽沉沉的淡香中，齐衡梦到了那一年的春日宴。

齐国公家的独子，母亲平宁郡主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跟先帝情同亲姐妹，他的父亲既受先帝器重，也受当年的太子器重，齐国公府本该就这么一直辉煌下去的，直到发生了宫变一事。

齐家的荣耀，离不开皇室的宠爱。

除了广撒网误打误撞上的金家，“独具慧眼”的北堂家，还有靠着三朝元老的威望强行塞了个自家人进宫的大司徒，朝中再无一位大臣跟这位新陛下有什么交情。

她可会清洗朝堂？亦或直接扫除当年亲太子的一脉？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齐国公府虽然没有等来什么打压，可昔日的盛况却早已渐渐衰落，就连一个旁系的王爷都敢来威胁他们了。

要么，齐衡欢欢喜喜感恩戴德地跟邕王的女儿嘉成县主结亲，要么，齐国公府曾协助废太子谋逆的“罪名”，就会呈报给陛下。

齐衡万万没想到，这个蓝颜祸水的缘由，竟是因为不久前的马球会。

本应该是少年鲜衣怒马的好风景，却上演成了强取豪夺的戏码。

春日宴还未结束，齐衡本想推辞在家静养，但是邕王一家可不让他好过，逼着他与嘉成县主一同出席。

父亲如今是满面愁容，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母亲也变得憔悴不堪……齐衡木然地应下了邕王府的要求。

齐衡看着这位嘉成县主拿人做脚踏，身边的侍从们也无不带着旧伤，脸上的厌恶也愈发隐藏不了了。

他借口出去透气，实则站在外面发呆。

“你是那天赢了球的齐小公爷？”

齐衡一回头，看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臣齐衡，参见陛下。”

“廊下风大，不如陪朕四下走走吧。”

“臣遵旨。”

不为见状便要跟上，却被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听闻你字元若，朕就唤你元若可好？”

齐衡本是一身戒备，但听着这柔软的声音，却怎么也凝不住神。

“陛下……陛下愿意这样唤臣，是臣的福分。”

“那朕也直说了，”薄姝对他浅浅一笑，“朕心悦你，瞧着你欢喜。”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干干净净的喜欢。

“你那日纵马挥杆，意气风发的模样，朕看着，就觉得心动。”

“朕去了解过你，发现我们小公爷，人也是顶好的，朕就觉得……更喜欢了。”

“不过朕跟你说这些不是逼着你入宫或是如何，”薄姝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朕只是争取一下，你若不喜欢，可以当做今日没有听到这些话，朕既然喜欢你，更不能让你不开心了。”

“好了，朕说完了，”薄姝语气轻快地说道，“朕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归席。”

齐衡想也没想就叫住了薄姝。

“陛下！”

“臣……臣愿意进宫侍……陪伴陛下。”

哪怕是假意的温柔也无妨了，反正他已是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