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促不安

张春眠常常在洛阳市井玩乐，对附近的菜馆自然熟悉，他找了一家小众酒楼，名叫归云阁。这里菜肴品种虽然不多，但做的倒十分精致，味道也不错。而烟婵自然也识趣，让玉露先回去了。

　　四人推门而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是一张四方桌，卢仙岄跟自家兄长坐在一边，而剩下张春眠跟烟婵坐一面。他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太好，便又换了过来，让卢仙岄跟烟婵坐一起。烟婵被他这一番举动逗笑了，便调侃道：“张公子其实不必这么在意，只是吃顿饭罢了。”

　　张春眠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主要是薛衍那小子小气得很！”烟婵一听，绯红色如同浸染的颜料一般爬上脸颊，她解释道：“您真是想多了，明明完全没有的事，薛将军也不是如此随便的人。”说完才发觉好像自己在帮他做声明似的。

　　张春眠也不想为难烟婵了，便点头笑道：“烟婵姑娘都这么说了，看来是我误会了。”而在一旁的卢家兄妹自然对此毫不了解，但卢仙岄也是识礼节的，别人的私事她也不会过问。

　　“虽然大家都互相认识了，但这位凌姑娘却是一点也没透露自己的。”卢浩然突然话锋一转，笑着看向烟婵，眼中的戏谑若有若无。说完大家都看向她，烟婵便开口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好了解的。”

　　卢仙岄笑眯眯地看着烟婵，柔声说道：“凌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也是才认识，说说名字也没事的。”她的口气温和，烟婵也不好推辞，便接着说道：“小女名唤凌烟婵，该是跟卢小姐一般年纪。”

　　卢仙岄道：“你可是秋月里生的？”烟婵摇摇头，“是腊月的最后一日，永康六二年的。”卢仙岄会意，“那烟婵妹妹可是比我小一岁了。”她这一称呼顿时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却一点没有恭维之感。

　　这时店小二上了好几道菜，张春眠指着几样说道：“都是些洛阳的小菜，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卢仙岄看了看，便道：“哪有吃不惯的道理，我们吃了顿免费的饭，还得多亏张公子。”卢浩然虽然没说话，但从眼神来看还是认同。

　　张春眠给对方递了筷子，又给卢浩然倒了一杯小酒，说道：“大家也别讲究了，吃顿饭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卢兄，我先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下。

　　卢浩然端起酒，自然毫不犹豫喝下。喝完酒，似乎气氛也融洽了许多，大家开始聊着一些闲事。张春眠夹起一筷子牛肉，爽快吃下，又转脸问道：“卢兄，你们此次来洛阳还有什么打算吗？”

　　卢浩然点点头，“还是先得办正事，明日便随家父进宫朝见皇上，把海盐送到粮仓去。”张春眠继续问道：“这次有多少吨海盐？”卢浩然道：“约莫五百吨。”烟婵一听，顿时吃了一惊，便脱口而出道：“这么多是如何运来的？”

　　卢浩然把目光转向烟婵，笑道：“凌姑娘你猜猜呗！”一说完，烟婵愣了一下，而张春眠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口气是否有些轻佻？

　　卢仙岄察觉得快，她立即解释：“兄长你别开烟婵妹妹的玩笑话了，你们也别理他，他就是这个性子。”张春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道：“卢兄这幽默的性格方才还没察觉出来，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做事说话方方正正的才是呆笨！”卢浩然挑了挑眉，没否定。

　　“这次其实是皇上有令，派了好几艘船来扬州，我们便走的是水路。”卢仙岄淡淡说道。烟婵点头，准备夹一筷子的烧鸡，正巧卢浩然也伸手过来，他笑而不语，烟婵立即收回手，喝了几口茶。

　　还好大家也对此没多做文章，反而张春眠嬉嬉笑笑把气氛给带动起来了。很快，饭也吃得七七八八，四人便起身准备离开。烟婵道不出什么话来，却总觉得卢浩然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于是想着尽早离开。

　　四人站在归云阁门口，张春眠因为喝了些酒，脸微微带着红晕，他看着卢家兄妹打趣说道：“今日就先暂时这样吧！既然你们也要在洛阳多待些日子，那以后相处的机会自然多了，有空我叫上另外几个朋友，大家一起出来见见面也好。”

　　烟婵听完，心想真是不怕热脸贴薛衍的冷屁股。卢仙岄轻轻用手撩了撩耳发，温婉说道：“张公子有心了，你都是如此豪爽之人，相必跟你相识的人定然也不差，倒是要看他们乐不乐意了。”张春眠一看卢仙岄没有婉拒自己，便暗暗有些欣喜。

　　“卢姑娘，你这么气若幽兰、温柔可亲的，谁还能讨厌呢？”卢仙岄听了，笑笑不说话。烟婵则在一旁算是见识了张春眠拍马屁的能力，真不知道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那我们就先在此告别了，以后有空再约！凌姑娘，你不介意吧？”卢浩然笑吟吟说着，眼光却久久停留在烟婵身上。烟婵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过看上去实在有些勉强。

　　张春眠则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行！以后一定约！”说完，四人便告别了。等卢家兄妹走后，烟婵也不想多停留，对张春眠道：“张公子，那烟婵就先走了。”张春眠点头，含笑道：“要不我送你回去？”烟婵自然婉拒，“麻烦你的够多了，这条路我熟悉得很，自己也能回去。”

　　张春眠见状，也没有为难她，便点点头，“那张某就告辞了，烟婵姑娘你慢些回去。”作别后，烟婵才重重缓下一口气，方才的气氛真是让她压抑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自己过于忸怩了。

　　等到了凌府，凌允这时候去午休了，剩下婉书一人坐在荷花池边绣着刺绣。烟婵见了，笑盈盈地说道：“哟，给谁绣呢！”婉书剜了她一眼，“说什么呢，自然是绣给我自个儿的，你可别跟着取笑我了。”

　　说完，她又打量了烟婵一眼，问道：“玉露说你出去吃饭了？”烟婵坐过来，点点头，把方才的经历说给了婉书听。婉书听了，便顺嘴道：“卢家可是出了名的富商，这张春眠也是杭州赫赫有名的官宦子弟，你少跟他们接触。”烟婵也觉得婉书说的有道理，不过她又想到颜晋枝跟张春眠的关系，还有薛衍，虽然张春眠说话直率了点，却不觉得人品有问题。

　　“张公子人其实不错，不是他还跟颜公子关系如此好吗？我想着他人品应该……”还不等烟婵说完，婉书就没好气说道：“他结交的狐朋狗友谁管得着，总之你听我的没错！”烟婵不禁笑了出来，想着要是她知道薛衍跟颜晋枝关系也不错的时候，会不会很错愕。

　　“不说这些了，我今日特地给你买了一只璎珞，你看看戴着喜欢吗？”说着便把盒子拿出来。婉书之前就听玉露说了，本来不高兴烟婵这般做法的，但又念及她一番心意，也觉得十分感动。

　　“你选的我还能不喜欢！”说着把链子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果真觉得漂亮。“婵儿，你用心了。我喜欢得不得了呢！”看婉书这般反应，烟婵心里自然也很开心。

　　“你喜欢便好。”她又转念道：“不过等你嫁过去以后，家里倒只剩我了，你可千万别嫌我烦，说不定我无聊就要去找你。”婉书瞪了她一眼，“说这些伤感的作甚？我还没想去颜家呆着呢，肯定住不惯！”

　　烟婵笑了笑，“胡说什么，大喜的事你应该开心才对，而且哪有新娘子跑娘家住的道理。你千万别为了我，动辄就回来，那时候我可不欢迎你！”婉书将头倚在她的肩上，眼眶有些湿润，“自从姐姐去世后，你跟我什么时候分开过，以后怕是真的少见面了。”

　　烟婵握住她的手，心里虽然很难过，但仍强笑道：“都在洛阳，想见面还不容易？你别多想了，好好准备婚事吧，千万不要有负担。”婉书没说话，算是听进去了。

　　她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却多希望烟婵以后能嫁个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安安稳稳一辈子，就是不知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