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识

因为要忙着操办婚事，颜家上下也就劳顿起来，而颜晋枝这几天也很少到凌家来了，于是婉书打算问他上次没说完的这件事就搁浅了，大家也没心思想了。

　　倒是婉书，因为婚事将近，紧张难眠，话也变少了。烟婵安慰她没出嫁的姑娘都是这样，让千万不要放心上。平时除了凌夫人会时不时来同两人聊聊天，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烟婵陪着婉书的。

　　这天是初一，烟婵也觉得日子快近了，便想去街上给婉书看看首饰，算是作为姐妹的祝福，愿她这剩下两天能顺顺利利、安安稳稳。

　　一出门，从遮雨巷经过，正好看到了闲置多年的亲王府。从前烟婵都一直未放在心上，如今走过却有一丝别样的感觉，特地看了看里面有没有人。但等她走到门口便忽地有些失落，原来的牌匾还没换上。也对，这搬过来得多麻烦，也不是两三天的事，想着便走了。

　　洛阳最贵的首饰铺当属水云轩，里面卖的都是上好的金银玉器，除了没供应给皇室，几乎所有富贵人家都会在这里购买。有买嫁妆首饰的，也有平时闲逛的，当然时不时也会有男子来，多半买了讨好情人。

　　水云轩的老板最是傲气，因为自己家的首饰从来不担心卖不完，有时上新会遇到几家小姐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若是这样，自然谁喊得价高就卖给谁。

　　烟婵是揣足了银子才来的，平时对首饰不作研究，知道的也少，便叫上玉露陪自己壮壮胆子。两人一路过来，便看见水云轩里人来人往，远远都能闻到脂粉味。

　　也许是好久没看过首饰了，烟婵觉得这些大多都太浮夸，不是缀以玉珠，就是花式繁杂，有鸟兽花枝的，有孔雀石镶着的花钿，夺目耀眼，实在不符合婉书低调的性子。

　　老板眼尖，一看到烟婵走过来不是先跟其他女人一样抢货，而是细细地观看，便立刻走上前询问道：“姑娘是想选什么类型的首饰？我们这里新上了黄金龙凤步摇，黄金是缅甸国运送过来的，也是那边皇室用的。若是不喜欢，还有这翡翠银边臂钗，你气质不错，戴着绝对不差劲！或者还有粉晶制得簪子，这市面上很少见，这个使用寿命可比一般的木簪长。”老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舌头也不打结，弄得烟婵倒觉得眼花缭乱，不知作何选择。

　　“我其实是打算买了送人的。”烟婵大致看了一番，似乎都没有如意的，语气有些失落。老板人也很精，他估摸着烟婵不像是会喜欢那种浮夸高贵的，于是连忙带她走到另一个柜台边。

　　“姑娘，送人的话要看对方的气质，你先瞧瞧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说着便拿出金银戒指还有楠木雕花的簪子和银钗。虽说比刚刚的款式好了那么一点，但烟婵总觉得没那么惊艳，款式也是常见的，不过是用料贵了罢。

　　烟婵选来选去也没个好主意，忽然玉露拉了拉烟婵袖子说道：“小姐，你看看这个。”玉露看中的是一只碧玺做的璎珞，正中间有一颗银珠，没有过多的雕花，却也一点不觉得廉价。珠子也是不大不小，戴上不会觉得脖子累，而且碧玺的颜色多变，整条看上去不会显得单调。

　　烟婵看着觉得十分满意，便笑着对玉露道：“你眼光还真不差，我觉得这条璎珞比前面的都好看多了。”玉露听了也笑笑。烟婵叫住老板：“老板，你给我看看这条。”

　　正在这时，跟烟婵几乎是同时喊住老板的还有一个清脆的女音。“这条倒是不错，你拿给我瞧瞧。”烟婵跟玉露顺势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走了过来。

　　她身形娇小，穿着一条紫罗兰色的广袖流仙裙，趁得人粉面含笑。再细一打量，该女子是典型的杏眼，眉毛细长，脸颊是淡淡的桃红色，从面相来看温润可人，似乎也不像是北方女子，加上那口音，更觉得是江南那一带的。

　　两人瞧着都没挪开眼，那女子说完也发觉了烟婵，她微微一愣，突然莞尔一笑道：“姑娘，你可也是看中了这只璎珞？”她的一举一动更让人觉得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一点也不胆怯，却也不霸道。

　　烟婵点头笑道：“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两人居然看中了同一只。”那女子看了一眼那璎珞，忽然转口对老板道：“老板，这只你还是留给这位姑娘吧！”说完又对烟婵继续道：“先来后到，你先看中的，我就挑挑别的。都说这洛阳水云轩最是著名，今日来看果然不一样。”

　　见那女子果断放弃，一点也不为难人，烟婵心里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真是多谢了。”女子一听，噗嗤一笑，“你可千万不用如此客气，我本来就是来闲逛的，无所谓买不买得到。”

　　烟婵对她好感上升，等包好首饰，便问道：“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女子点点头，“随爹爹还有兄长前来洛阳，我本是扬州人。”烟婵“哦”了一声，怪不得都说江南女子温顺贤淑，如今来看果真如此。

　　“今日能遇到也是缘分，姑娘贵姓呢？”女子忽然问道。

　　“姓凌，你呢？”

　　那女子笑了笑，“原来是凌姑娘，我姓卢。”烟婵轻轻点头，女子似乎也没什么想买的，遂准备走了。“要不一起走吧！”她建议。

　　两人出了水云轩，烟婵一眼就看到了从这儿经过的张春眠，这几天没见，他看上去倒是心情十分好。不等烟婵喊他，张春眠也看到了烟婵，便笑着走过来。

　　“烟婵姑娘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烟婵跟那女子一起走过来，微笑着说道：“帮人选点首饰。”张春眠会意，目光又看向了旁边的这位女子，他以为是烟婵的朋友，便问：“这是烟婵姑娘你的好友？”

　　烟婵摇摇头，笑道：“方才在首饰铺偶然遇上的，正巧我们两人选的同一个，但卢姑娘好心让给我了。”女子展开笑颜：“是凌姑娘先看到的而已。”

　　说着，另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他模样带着一股风流气，但眉眼确实极为好看的，走到女子身边询问道：“仙岄，这是谁？”

　　“不过都是刚刚碰上的，也真是太巧了，同一件事看来要说几遍了。”说完便又给男子解释了一番。那男子听了会意，笑道：“原来是这样。”

　　张春眠怕气氛尴尬，便直接问道：“卢姑娘可是扬州卢家盐厂掌柜的闺女？”因为自己也在杭州待了好些日子，对扬州的事都有耳闻。卢仙岄点点头，“公子怎么猜到的？”

　　张春眠道：“前些日子在杭州办公，卢家盐厂如此出名，想不知道也难。”烟婵心里暗暗想，原来是富商家的女儿，怪不得穿戴都觉得如此娇贵。

　　卢仙岄听张春眠这么说，便也没之前那么拘束了。“真是有缘，先是认识了这位姑娘，现在又认识了这位公子。看来我们来洛阳的第一天便如此顺利。”

　　张春眠又禁不住问了一句：“卢姑娘跟这位来洛阳是？”卢仙岄看他仿佛有所误会，便解释道：“这位是小女的兄长，卢浩然，这次来是给朝廷供奉海盐的，正好祖母家在洛阳，想着能多待几天。”说完，卢浩然看着两人微笑示意。

　　张春眠一听便放下心来，“卢兄好，我叫张春眠，不过是杭州人，这次来也打算呆几天。卢姑娘，我对洛阳可是熟悉的不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推荐的，找我就行，就在这儿不远的王府，我住我娘这儿。”说完他笑嘻嘻地看着卢仙岄。

　　卢仙岄笑着点头，“那真是多谢张公子了，小女第一次来洛阳，真是完全不熟悉。”张春眠倒也豪爽，直接说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一起吃个饭？”烟婵有些为难，但也不知如何婉拒，便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了。